27.修仙大梦

    宋儒戍说过,天端的本体被反虚期先祖蕴养在丹田之中,这位老者便是宋家先祖无疑了。

    绛离湖之广,只要她不主动现身,便是老者拥有移山倒海之力,也难以揪出她来。

    宋矜歌顺着暗流移向绛离湖更深的地方,这里黑漆漆一片,没有上层的游鱼之多,静谧无声,仿佛置身真空之中。

    “嘭”

    老者随意一挥袖,汹涌灵力如同脱笼而出的野兽奔向波光粼粼的湖面,整个绛离湖一改风平浪静之态,暗流汹涌。

    天端为她卸去了八分力道,余下的两分只能由她生抗,震得神魂晃荡,七荤八素。若是肉身尚在,怕也是会成了一滩肉泥。

    宋家两位老祖,修为分别为反虚和大乘,这老者应是大乘期修士。据闻另一位反虚老祖眸生异色,为一红一蓝,意指一阴一阳,翻遍古书只有一篇记载,名曰元玄眸。

    大乘修士的手段,说为移山倒海也不为过。

    天端虽是先天灵物,可宋矜歌却是实实在在的练气修士,神魂更是弱得不能再弱了。天端既要承受大乘修士的攻击,又要维持她的神魂稳定,实属吃力。

    宋矜歌感受到天端的微弱波动,心生惭愧,但无能为力。正如宋未央所言,她太弱了,此般攻击对于老者来说不过是随手而为,若非有天端护她,怕早已魂飞魄散。

    风爻域最顶尖的悟道修士,可夺天地造化,以养己身;可行移山倒海之术,沧海化桑田。

    相比之下,反虚大乘亦不失色。

    因此这等修士默认的一条规矩便是,若事不祸己,高高挂起;事若祸己,小辈们能解决的就绝不出手。

    否则以他们的能耐,随随便便一件小事就亲自出马,不知会有多少低阶修士伴之命陨。毕竟高阶者斗法,最忌分心,输赢不过瞬息之间,手下难留情。

    这时,天端忽然微微颤动,翠绿光芒流转于表面,牵引她往湖底坠去。

    湖底是厚重的淤泥,里面裹杂有各种各样的的异物,她一直往下坠,不知过了多久,一声轻轻的“卟”声响在耳际,神魂穿过一层无形的隔膜,眼前晃过一片的幽光,不复先前黑暗,她环顾四周,惊讶地发现自己进入到一间石室当中。

    石室不大,呈现方形,东南西北四面墙壁上各镶嵌着七块墨绿色的圆形珠子,散发出幽绿色的光芒,将狭窄的空间照亮。

    而头顶和脚下的墙壁刻着一幅幅诡异的图案,深蓝的颜色仿佛淬着剧毒,在绿光下显得骇人渗骨。

    宋矜歌认出这些图案刻绘的是畸形的花草树木和变异的飞禽走兽,数量之多,囊括了世人已知的所有异族。

    石室正中央还摆放着一张木桌一张木凳,桌面描绘了一个栩栩如生的狰狞龙头,给人一种下一刻即将冲破桌面而出之感。

    反观木凳上画的泣血青凤,技法粗劣,显然绘画者并没有倾注过多的精力。唯一特别的地方是它的眼睛是凹陷下去的,仿佛被挖走了双眸。

    没有一样物品是能看得出时期。

    简短的信息倏尔浮现心头,她后知后觉,发现老者给人的压迫感悄然消失了,禁不住奇怪起来,难道这间石室竟能抵消大乘修士的攻击

    她飘至墙前细细端倪,见其表面上似笼有一层灰雾,寻思着以往看过的各色矿石鉴别,便知这墙体是风爻域中最常见的青心石,质地坚硬,可承受黄阶上品法器的攻击。青心石的使用由来已久,现存有道化时期以来的建筑,泰半是以此石为主,难以辨明时期。

    倒是镶嵌在墙壁的墨绿圆珠,看似光滑,近身细察才发觉其表面全是凸起的尖刺,密密麻麻,让人心底发毛。

    宋矜歌本是抱着技多不压身的想法,将烟海楼的万物介览书架上的书大致看过一遍,侧重点在地理和妖兽上,其余只是顺带,不料如今却成了贪多嚼不烂。虽说修士耳聪目明,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可囫囵看一眼,没有往深处探究,这回便抓瞎了,脑海里划过十多个类似的矿石种类,却摸不准是哪个。

    这湖底石室,究竟何人所为

    绛离湖横跨三境,来往于此的修士多如牛毛,再加上这绛珠草花开的奇景,是年轻修士争相前来到此一游的地方,然而十几万年来,也没听说过湖底有石室的传闻。

    要么是太隐蔽,要么是时间久远,要么两者皆有之。

    隐蔽久远且没有史料记录,她没由来想到了道衍时期,或许是今天察看道衍太白门书籍的缘故,隐隐觉得两者有牵连。

    宋矜歌陷入冥想,余光瞥见木桌上的龙头,思绪停顿,上前察看龙头下的年轮圈数,细数方惊,怕是有万年之龄了。而且

    龙头图案清晰异常,半点灰尘也无,仿佛有人时时擦拭。或许是设了阵法,可惜她对阵法研究不深,仅限于如何使用阵盘,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作罢。

    恍惚又想起坠入石室中的一瞬,她往上飘,穿墙而过的场景并没有发生,似有一张无形之网将神魂拦住。

    被困住了。

    这时,心口处的天端散发出了微弱的绿光,下一刻如同将熄未熄的火苗,蔫蔫的恍了两三下,归于黯淡。

    大抵是累了,她的脑海里划过如此想法。

    石室不见有门窗,仿佛是一个密闭的空间,宋矜歌将不大的空间排查了个底朝天,没有机关的痕迹,更是疑惑,这间石室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难不成是她想多了

    她的脑子今天似乎都没有停下来歇息过,一直在想个不停,不如趁此良机,无人打扰,无事可烦,歇上一会。

    好累啊,实在是太多事聚在一起,折腾不停,让人应接不暇。

    她预料过仙途未必平坦开阔,总归生起波澜,尤其是筑基失败后,更是做好心理准备,迈过坎坷继续前进。

    她喜欢修仙,所以不畏坎坷。

    当灵力在身体里奔流的一刻,那种生机盎然之感使人心潮澎湃;当术法在施展出来的一瞬,那种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之感令人其乐无穷;当受到他人仰视的目光的一霎,那种意气风发之感让人不禁冁然而笑。

    她可以用很多词语来形容修仙,将其修饰成世上最美的存在,但最重要的是,沉浸在修仙中的众人,是她乐此不疲的动力。

    这场修仙大梦,不能只她一人独享。

    梦啊,一场梦,谁是梦中之人,谁又是做梦之人

    都想成仙,却不知梦中仙比人寂寞。

    宋矜歌打了个哈欠,眼皮沉沉地往下掉,困得不行,真想好好睡上一觉。

    又来了,莫名生出的想法弄得她满头疑云,自窥探天机之后,她的识海里仿佛住进了另一个人,不知缘由的记忆,不知缘由的想法,时而冒出,又很快被遗忘。

    天机,究竟是什么古来今往有多少人为它搭上命,只为瞧上一眼,好似愣头青死心眼,博美人一笑穷尽所有。她虽好奇,却也惜命,然而天机显露在面前,不瞧白不瞧。这茫茫人海中,美人一回头,偏向瞎子抛媚眼,怕不是得气死那群卜师。

    咦,怎么回事,先前所想到如今拐了个大弯,她要想什么来着了

    恍恍惚惚又忘记了,她苦苦思索半天依旧想不起来,仿佛隔世般久远,心绪穿越轮回也未曾抵达终点,意识愈发模糊不清,一股柔和的力量轻拂过神魂,别样舒适。

    眼皮沉重,最终阖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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