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我活腻了
正在擦头发的祖母闻言一怔，目光复杂的看向一旁紧闭的角门，想了想才说：“我是不许他进咱们的门的。你要是可怜他，那让他自己拎水去隔壁屋里洗。”
“……”
顾青青心说，那是你亲孙子啊！
您孙子天天上山下田的，给您抓野物改善生活。
您就连这门槛，都不许人家迈？
您这也太狠心了吧！
不过，……就这样，倒也挺好的。
顾青青藏起一肚子窃笑，换完衣裳便开了门。
当得知屋里给自己烧了洗澡水的那一刹，宋衡的脸上，登时露出幸福的微笑。
然而，顾青青说让他去歪桃住的屋子里洗澡，他那幸福的微笑立马就消失了。
“有什么好尴尬的！那是我的奴才，祖母跟我说过，做奴才的在主子面前，就是瞎子哑巴聋子，且有规矩呢！你只管洗你的，搓不到的地方就让歪桃帮你……”
“不去。”
宋衡挠挠脸上干裂了的泥，继续抠那锦鲤上好看的鳞片。
“不去？不去就不给你吃晚饭！”
“……饿死也不去。”
“臭要饭的，你是怕自己太脏，被歪桃嫌弃吗？”
顾青青抚了抚急于吃鱼的肚皮，笑嘻嘻的俯下身，在乞丐耳边接着又道：“我觉得她不会嫌弃你的。再说，她也是为了你才流落到这街上来的。要是你觉得这样去她屋里洗澡太尴尬，那我做主让她嫁给你吧！这样的话，你是不是就不会觉得尴尬了？”
“……不去！”
宋衡
刷得一眼扫过来，如刀似剑的眼神，吓了顾青青一跳。
“你，你干嘛！”
顾青青哇呀一声叫了起来，身子往后缩的时候，感到自己肚子里也像是缩了缩，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吓死我了！唉呀妈呀，不愿意就不愿意！我肚子都给吓抽抽了！”
“怎么了？肚子怎么了？”
祖母听到叫声，抓着还没梳好的头发，便从屋里出来：“她好心给你烧水洗澡，你还吓唬她，你是不是活腻了！”
“是！我活腻了！您老掐死我得了！”
也不知哪里窜出来的邪火，顶着宋衡的天灵盖，便把这不该说的话给窜出了嘴。
空气瞬间凝滞，就连宋衡也都愣了。
他整个人僵了似得，两眼紧盯恒王妃的脸，转而又好像浑身筋骨都散了似得，瘫坐在地上：“就算我是个臭要饭的，我也不会为了洗澡，就去娶了人家小姑娘。你们家可以不拿奴才当人，不拿要饭的当人，可奴才不是玩物摆件，要饭的也不是畜生。”
鸟语花香的苗圃间，空气里像是被荡着寒霜。
猛然觉醒的顾青青回过头，便见祖母眼中闪过几刹泪星。
想到面前这位老人，半辈子都困在一个情字里，无法自拔。
她虽二十来年不肯与丈夫或者儿孙来往，但终究还是因爱得深才恨得浓，且她即使不愿意搭理儿孙，但每年大小节庆时，可都没少借顾府的手，帮衬地上瘫坐着的那个泥猴子啊。
越是隐晦
不说的情谊，往往越是深沉。。
再者，做老人的，哪有不疼儿孙的，又怎会不盼着儿孙孝顺敬重。
可宋衡却说，他活腻了，想让她掐死他。
倘若祖母舍得儿孙去死，如今的宋衡怕是连出生的机会都不会有吧？
他这话虽出于情急，却伤人太深。
看着祖母眼中闪烁的泪光，顾青青感到有些心慌。
想要去安慰几句，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于是，她蹲到宋衡身边，柔声试探着道：“哎呦，我逗你玩的！我不让歪桃嫁给你啦！你起来给我祖母认错！”
她一边拽着死沉死沉的宋衡，一边趁机将捉弄宋衡的话也赶紧说出来，哪怕这话可能会让祖母觉得自己脑子里有屁，但也只能这样让祖母了解实情。
她希望祖母知道的实情，便能明白宋衡确实是被气急了，才会口不择言。
然而，不等宋衡认错，祖母已经忍下泪光，愤恨不已的指着他道:你个有爹生没爹管的狗东西，你还有脸活得腻不腻？这世上想死还不容易，吊死，撞死、咬舌.头、跳井，法子多得是！你又不是我生的，跟我老婆子刷什么无赖，我要是狠得下心掐死谁，第一个掐死的肯定不会是你！”
祖母冷冷的说完，一脸萧瑟的转身回屋，并告诉顾青青不要在外面久留，省得气味不好，熏着孩子。
顾青青也不想继续站在这个尴尬的情景里，便借着祖母的台阶转身要走，但她又有些同情
瘫在地上的宋衡：“那个……你还要不要洗澡啊？”
“要洗澡自己去圃后头的小屋，你想脏了人家歪桃的眼，人家歪桃的爹娘还未必愿意呢！”祖母冷冷的往外丢了一句，然后招呼端着碗盘进屋的佳人去送水。
向来很听话的佳人，得了吩咐便做事，半点没问热水端出去是要做什么用。
等她在角门外，瞧见满头满身都是脏泥的乞丐，以及地上刮了一半鱼鳞的锦鲤，顿时一动不动的傻在原地。
从她身后走出来的吉人，手里也拎着一桶温水，见着乞丐那副尊荣倒是没觉得有多震惊。
但是地上的锦鲤，却叫她那不太富裕的生活常识，瞬间爆了个炸。
“你疯了吗？这是锦鲤，这是锦鲤！这可是人家养了旺家的，你也给抓来吃？”
满地鳞片金灿灿，红艳艳，在吉人眼里，仿佛是破碎的神物。
也不管乞丐和佳人有没有接话，这丫头跑过去便把地上的鳞片往死鱼身上抓：“这可怎么好？这才刚过几天太平日子，得罪了锦鲤，还想不想吃个饱饭了！”
”
顾青青生怕她乱说话，惹了正憋着一肚子火的宋衡，上前摁住她的肩头，轻声道：“傻丫头，那不过是条鱼。
说着，她便把吉人便往屋里拖，哄孩子似得在她耳边絮叨：“我抓了一窝兔子，扣在大筐里呢，你赶紧去割些柳条来，咱们给兔子编个笼子……”
吉人不肯进屋，急的眼睛都红了：“
嫂子，那是锦鲤，大户人家养着旺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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