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章 终极之战
这场因救子引发的偷袭战,让唐九霄和玉玲珑不死不休地斗了两天一夜。
尽管琳琅国鬼兵怪将特别多,但耐不住唐九霄这边高手如云,再加上华锦媗和凤金猊先前合力破了玉玲珑的鳞片铠甲致使其防御不再完美无瑕,使得唐九霄瞄着这道口子穷追猛打。玉娇龙伤势加重不敢恋战,最终双方战平,两败俱伤,各自缩回阵营休养。
华锦媗和孩子在战场再度失踪,而凤金猊和陆宝玉均是半死不活,这一消息传到萧国,令焚音颇为震惊。
赫连雪问道:“先生,又是玉娇龙带走华锦媗吗?”
焚音才刚占过华锦媗的生死劫,如今是不能再对同一人轻易动卦,故而不知。不过,他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这几日率领琳琅国半邪军与萧国水军对战的人从萧弘昼变成另外一个人,不由得眼色愈暗。萧弘昼的足智多谋让他印象太深刻,让他不得不怀疑对方另有动作。“阿雪,你马上传信告诉萧太子让他近日严加小心,即便王宫把守再严,但萧弘昼毕竟出自萧国,在萧国根基比谁都深,他若真想避开众人潜回王宫行刺,那也绝非难事!”
“弟子知道。”赫连雪随即去办。
可惜他们全都猜错了,甚至连玉娇龙自己都不知道,萧弘昼竟带着华锦媗返回了她那座无主掌舵的一照城。而一照城除了地底璇玑宫,还有个罕知的地方叫王室墓。若非萧弘昼极具耐心搜遍琳琅国禁书,只怕也不知道王宫最偏角落藏着一片湖,一片由骨灰堆砌的蓝色湖。湖一望无垠,看似美丽,实则惊心、要人命。
萧弘昼抱着华锦媗踏上湖边泊的小舟,湖上有雾,白雾袅娜。
小舟绽着涟漪徐徐朝前,最后停在一朵孤零零飘荡在水面上的巨大花苞。那花苞在碰触到华锦媗的身体,瓣儿蓦然扑棱几下,好似很激动,在萧弘昼注视中开始绽放,花朵越开越艳,令谁都情不自禁要伸手去触摸其中一瓣啧啧称奇。
萧弘昼将虚弱昏厥的华锦媗放入花蕊中,弯曲的手指顺势在她面颊滑过,满意地看着她被花蕊沁出的白雾彻底包围。“死后葬进凤家祖坟?呵,迦若,你想得别太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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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翟陀头从陆宝玉营帐中走出来时,外面候着不少满脸焦虑的人。他还没开腔,一窝蜂人跑上来询问情况,吵得他脑壳都疼,直到单手抱孩的唐九霄出现,人群这才让道,让他得以说完一句完整的话:“将军,我的招牌遭受前所未有的挑战!情况相当严峻!”
唐九霄闻言,心中一颤:“需要什么方法跟药材,你只管说,务必救活他们两人!”
翟陀头指着趴在唐九霄肩膀咿呀咿呀闹的小娃娃,这孩子据说自出生就被抓,估计没少受折磨,但毕竟太小,没有记性,熟悉了唐九霄的气息与怀抱就开始得寸进尺地哭闹,三天两头没少尿湿他的衣衫。而唐九霄仍旧不变脸色,不假他手地贴身照顾,天天任由小奶娃瞎折腾,落在别人眼里成了一幕奇遇。再瞧瞧这娃娃,虽然黑溜溜的眼珠、粉嫩粉嫩的脸蛋、胖嘟嘟的手脚,长相相当讨喜,但是——“都说外甥像舅,可将军您这小外甥是半点都不像您,是不是很不妙?”
唐九霄忍着抽搐的眉眼,喝道:“无关紧要的话就别说。”
翟陀头赶紧肃面重来:“将军,我的招牌——”
一旁的盛飞銮耐不住重复的话,直接打岔:“翟神医,不管用什么方法什么药材,你都必须救活他们两个!”
翟陀头指着营帐苦哈哈道:“一个浑身骨头差点被碾碎却又奇迹复原,一个脖子险些被割断了也在复原,完全不用我出手,我这军中神医没啥表现价值呀,就连给他们煎些补血药的伙儿都被那双婢抢了去。我觉得我最近混不下去了,是不是很不妙?”
“来人,给我把他吊起来当风铃。”
“是!”接收到自家将军杀人的目光,高傲涵迅速上前将翟陀头拖走。翟陀头忙求饶赔笑说:“见大家气氛紧张就开开玩笑而已”,唐九霄额头崩出川,立即追击一句“闭嘴”,天地瞬间寂静。
幸好,幸好两人都没事,盛飞銮众人不免松了一口气,凤金猊和陆宝玉能奇迹逃生定是华锦媗相助,可想到失踪的华锦媗就更是担忧。
***
两个少年并排躺在同个营帐中,由盛悦心等人轮流守夜照顾。
凤金猊底子较好,昏睡了四天就醒来,而陆宝玉躺在隔壁那榻至少还要两三日才能苏醒。今日轮班刚好是宓鸿山,以凤金猊的聪慧是瞒不住华锦媗失踪的消息,但众人想着至少拖个两三天好让这只可怜的凤凰鸟静心调养几天,哪知凤金猊不过几句就从宓鸿山嘴里套出华锦媗失踪的讯息,面色铁青,吓得宓鸿山赶紧请唐九霄带孩子过来救援。
孩子已睡了大半个时辰,是躺在摇篮里一并被唐九霄拎了过来。摇篮搁在凤金猊手旁,成人掌心般大小的小肉脚微微乱踹,两只小肉拳放在脑袋两侧,不知道为何,即便酣睡时仍撇嘴显得有些委屈。
唐九霄将目光从踹开的小被单转向凤金猊,直到后者唯恐孩子受凉而伸手掖被单,正要放心离去时,忽然听道:“这不是我的孩子。”
“你说什么?”唐九霄皱眉,顺着凤金猊的目光望向摇篮里戴着长生锁的婴孩。
凤金猊从婴孩脖颈摘下长生锁,虽然是他命人打造的锁没错,但是他无比庆幸昏死前非要看看孩子一眼。“孩子像我,耳廓像她。我这辈子不会认错锦媗的脸,也不会认错他的脸,我当时隐约听见萧弘昼的声音。”
“又是萧弘昼?!”唐九霄眼底渐燃火。
迄今见过孩子真面目的没几人,包括唐九霄。他起初也是质疑,但凤金猊开口就一切合理了,否则玉娇龙当初千方百计抓走孩子作要挟,如今萧弘昼抓走华锦媗又岂会舍得放过孩子?他留给凤金猊一句“好生休息”就去势匆匆,派人重新侦查,因为要搜一个女子跟要搜一对母子的方式完全不同。
一旁的宓鸿山没想到连孩子都被调换了,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劝他别太担心。
“我知道,你们也不必担忧我会发疯。谁都会垮,我绝不会。这孩子即便不是我的那也是别人家丢失的,你帮忙找下他的家庭。”凤金猊将摇篮里的陌生婴孩哄入睡,然后起身追向唐九霄。他当时脑子真是进水了,居然会在意焚音说得那个生死劫?哼......管焚音说得什么一生一死,一个是妻子一个是孩子,他两个都要,两个都得活,而且得活到长长久久!
唐九霄见他再度恢复清明冷智,不由得投去一记赞赏的眼神,然后召集众人协商趁着玉娇龙受伤是否合适追击。
又过了三日。
华锦媗终于在这朵四面环水的黑色巨莲花蕊中醒来。
天地苍茫衬得她一人实在渺然。
她试探地伸手碰触这层环绕在四周的白色光罩,马上就被剧痛反弹回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萧弘昼为什么要将她困在这?
她思索着、打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在寻常人只怕要被孤独与沉闷给逼疯时,她依旧镇定自若地等着,直到饥肠辘辘险些饿死时,一叶轻舟从远方轻轻曳来。她眯眼看着舟上站着的清贵青年,囚光限制了高度,就只能整整染血的裙角,单臂撑躯尽量坐得矜持点,单刀直入:“我儿子呢?”
“你还活着,他就不可能好。毕竟你们同处一个生死劫......”船泊靠瓣,萧弘昼拎着食盒慢慢走近,啧啧感慨:“你这辈子还是这么可怜。”
“我需要你这假惺惺的同情吗?”华锦媗拧眉,“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这回你可冤枉我了,我是真无所求。”萧弘昼笑着蹲下身,俯视着被困在花蕊在中央的仙人儿:“我之前翻遍琳琅国所有禁书,无意间得知此处,寻得此处,发现它的风景实在美丽,十分衬你,天天想着要将这里赠与你。”
华锦媗失笑:“琳琅国的土地是你想赠就能赠?”
萧弘昼挑眉:“快了。,我愿意大方赠与你,作为你的葬身之所。”
言下之意,华锦媗笑着低头闪过谲光:“难不成你从战场上偷偷摸摸把我带出来,就是想把我漂漂亮亮地活埋在这?”
“是呀,你可知你身下躺的是何神物?”萧弘昼摸着巨大的黑色花瓣,“虹翅墨莲,常年长叶不开花,花开则叶落,穷其一生都未必能开过。但是这朵很幸运地碰到了你,瞧,开得多漂亮。”
华锦媗一时听不明这花与她有何意义。
萧弘昼见状,嘴角笑意加深。很好,就连如此谨慎多疑的华锦媗都未能察觉被虹翅墨莲吸取了多日力量,那如果换成另外一个同样谨慎多疑的女人呢?他将食盒递进被囚禁的花蕊,语气相当温柔:“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吧。”
华锦媗反正也饿了,就顺手打开食盒,结果发现里面几道色香味俱全的菜,香气弥漫,但毒气亦是弥漫。她眉梢一挑,似笑非笑:“我说你大费周章给我挑墓地跟亲自送行,结果仅仅是让我在饿死鬼和毒死鬼之间选一个?萧弘昼,我可不信。”
白皙细瘦的指掌在花瓣上刮过,瓣一抖,心一颤,“我大胆假设我原本的剩余价值就是做这朵虹翅墨莲的试验品?而看你刚刚神情笃定,是很满意从我这里得到的反馈。”
“哎。”萧弘昼神情复杂地伸手想触摸她的脸,却被嫌恶地避开,他也不恼羞成怒,只是改而抓住她的一缕青丝到手把玩。“迦若,你怎么就是这么聪明呢?聪明得让我舍不得你死。可你若再不死,我就忍不住想弄死你儿子。”
“没有半点商榷的余地?”
“没有。”
“容我想想,毕竟命就一条。可你若等不及要伤害我孩子,那你要谨记焚音说的生死劫,如果我儿子死了,非此即彼,我就永远死不了。”华锦媗倾身,在他耳边冷笑:“那我就会缠你致死!”
萧弘昼勾唇,自然晓得没那么容易就能弄死她,她现在即便饿死或者被毒死,谁知道会不会又变成第二个“华锦媗”?他也懒得废话,施施然离去,只是上舟前回眸多看了一眼,“迦若,我们还是尽早永别吧。我是一点都不想再见到你......”——毕竟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寝食难安的对手。
人一走,华锦媗的眼神亦是冰冷极了,目光横拖,细细打量萧弘昼特意为她寻来的墓地,确实不好逃,而且有了刚刚的试探,这朵墨莲似乎是能抑制她术法的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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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都给我滚出去!”
营帐里,玉娇龙勃然大怒地赶走所有大夫与术医,盯着自己毫无知觉的右手,万万没想到凤金猊那一枪竟能废了她的右臂?要知道双手对于常人来说非常重要,更何况是要施术的顶尖高手!
如今两军对战之际,她挂帅亲征,若有异样必堕士气。
玉娇龙稳住心中慌乱,准备召唤连珏,尽管平日再三贬低但在“国”字面前,连珏是个可信的人。可有人未经召见直接走了进来,非常放肆。
玉娇龙蹙眉看着不请自来的人,喃喃重复了两遍萧弘昼的名字:“朕不是命你进攻萧国水域去了吗?”
“自然是知道君上您出事,特意赶来探望。”萧弘昼客气回道,自行挑了张凳子坐下,姿态比起以往愈发贵不可羁。
玉娇龙看他的眼神冷漠幽暗,掺进几许阴冷:“朕有些乏了,你暂且退下,有什么事晚些再说。”
萧弘昼闻若未闻,拂袖翻茶盖的姿态更是悠闲。
几道甲痕深刻入肉,玉娇龙的唇扬起一个冷弧,“看样子你是连伪装都不愿了?哼,可你确认现在就能动过我?”
萧弘昼目光幽幽,语气不急不慢:“凤金猊的枪法以烈闻名,枪锋染过无数热血可谓至阳至圣,再加上唐迦若当时合力追击,导致你右手负伤,竟与唐九霄打了个持平。没牙的老虎,我怎么动不过?”
玉娇龙冷笑:“仅凭这道伤,你就断定朕是处于下风?”
“不敢,我还将放在唐迦若身上的实验施加到你身上。”萧弘昼微笑,“唐迦若的术法仅次于你跟焚音,她未能察觉虹翅墨莲的威力,我就赌您一时之间也未必察觉到,所以就在你喝的水、吃的粮、睡的床、穿的衣加了点虹翅墨莲的花粉,积少成多,看看你前些时日术法耗尽,是不是当真不能恢复呢?”
“你从哪里知道虹翅墨莲的?”玉娇龙面色微变。
——万物相生相克,就如魅影军怕光,半邪郎怕热血,而祖辈曾广罗天下搜集奇珍异宝,就发现这种长在死人骨灰上的墨莲能抑制术士。可这些讯息都被封存在王室禁书中,寥寥人知。玉娇龙继位后,意图毁掉天下所有墨莲,可她谨慎又贪心,所以在王宫禁地偷偷种植最后一片墨莲湖,本意是拿到对付其他术士高手。
萧弘昼微笑:“我不想认输的时候,自然有的是方法拉人下来。君上,还记得当初你是怎么对待焚音的吗?我也在旁边,就看着你抽尽他最后一滴血打开一照国禁锢放出那群魅影军和半邪郎军,你当时问我怕不怕,表情相当不屑,可其实我也很不屑,我是在不屑你......因为我意识到一个问题,后来这个问题被唐迦若用玉玺、招魂幡、焚音心头血也能召唤半邪郎时而确定——你也不能随心所欲地控制它们,你并不会是它们唯一的主,所以这个主可不可以换作我呢?”
玉娇龙被讽刺得也不平静了,索性嗤笑:“你以为你是华锦媗?”
萧弘昼笑着道:“我知道我并非术士,可如果我操纵了你再通过你去操纵半邪郎,行不?”
玉娇龙心里凛然一惊,面上讥讽:“想得可真美。”
“承蒙教导,我这些时日在您身上学到不少东西,譬如——你当初用何种蛊虫控制焚音和赫连雪,然后激人发怒加剧腐化......”萧弘昼安静凝视着玉娇龙的一举一动,唇边忍不住泛起冷笑:“修术得靠天赏赋,我的确没有,但我天生聪慧!不客气的说,在这方面我只有一个对手,她叫华锦媗。可她也只有两世为人,方能与我匹敌,至于你们这群老妖怪就都算了吧......琳琅国是你的根,你再狠也不敢倾尽全力去争,可我不同,即便整个琳琅国毁了又如何?它在我手里就只是一把刀而已,刀若锋利我则往前刺,刀若不利我则换了、扔了,再找到更锋利的便是。”
玉娇龙嗤笑不已:“除了我的琳琅国,你还能找到什么刀?”
“我也不知道呀。”萧弘昼仰头叹道,语气骤然有点沉着,带着一股戏谑:“如果找不到,那我索性都毁了。因为我得不到的——”他垂眸望去的眼十分凌厉,“谁也别想得到!”
萧国一样,就连华锦媗也一样。
他生于萧国,却被抛于萧国。
他原本是要娶唐迦若,可毁了她后,却被毁于华锦媗。
所有唾手可得或者明明已得的东西,因一时之差就统统没了。
萧弘昼不愿反思前因,因为无用,他只知自己活这一辈子总要得到些什么,倘若得不到,宁可毁了,一拍两散最干净,否则日后在悔恨中度过,而这悔恨夹杂的痛苦,不限时间,不限程度,以他心性只会是痛得令人无法挣脱的折磨,他绝不要,他绝不要这样。
萧国和华锦媗已经成为他的一种“宁可玉碎不为瓦全”的执念!
萧弘昼起身慢慢走近玉娇龙,玉娇龙张嘴喊外面的人进来,可帘幕掀开后又堂而皇之走进两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江一白和慕阜。
“外面的防守是怎么回事?”玉娇龙盯着萧弘昼,就冲着这几人不经传就出现而外面巡兵却毫无动静?
江一白看穿她心事,温和回礼:“玉君上,因为您先前调走连珏王,撇开她,剩余人无论是从武功、布局、还是破术等方面都无法阻拦我们。”
“你是华锦媗的手下,可为何听他调配?”玉娇龙面上说着,心里却是想出去查看,但掌心痒疼,几只黑漆漆的蚂蚁顺着她撑在案桌上的手掌伤口想钻入体内。她拂袖将黑蚁甩出去,可是地面骤然有更多蚂蚁似乎循味上来,她见状正要翻掌抛出火焰,周边营帐突然翻滚出一层又一层涂满墨莲粉的布,而江一白和慕阜已各占方位,俨然要使华锦媗教授的破术之阵。
萧弘昼不得不赞华锦媗将江一白他们调教得太好了,武功智慧就连破术都卓卓,所以围攻这个道行被抑得不剩三成的玉娇龙,他就不信——“啪!”翻掌将杯盏咋灭营内光火,与江一白他们站成三角位置,长剑就从萧弘昼指尖飞出射向玉娇龙。
营帐外依旧是风平浪静地巡逻,而黑漆漆的营帐里,刀光剑影,无声无息。
“焚音巅峰修为都挣不脱它们,您又能挣扎多久?强者为尊,你自己说过话的就索性认了吧!”萧弘昼步步进逼,不容对方退缩。
明知道萧弘昼狼子野心,明知道他俯首称臣是另有所图,可玉娇龙自诩能控人于五掌,岂料结局正如萧弘昼所说——能被他放在眼底的,天上地下唯有一个华锦媗而已。
玉娇龙单斗不逊联手的三军,可却要折戟在一个萧弘昼手中?
萧弘昼已摸清玉娇龙所有筹码,那么一一摧毁再一一重建,将玉娇龙引以为傲的皇族血、术法、半邪郎和琳琅国一一变作他的筹码,真不难。
当营帐灯火再度重燃时,玉娇龙维持着两指掐诀的姿势,僵硬立在距离营门三步之处,直至最后一只傀儡蚂蚁钻入她体内,双目逐渐失色,眉心朱砂化作一股白雾,蒸发了。这具肉身,就彻底沦为了听从萧弘昼派遣的无魂傀儡。
“君上,连王爷求见!”营外恰恰传来请示。
半个时辰前,玉娇龙命人召唤连珏,而连珏从被贬地方赶到营帐也是约莫半个时辰。此刻,她正在营帐外等候召见。
萧弘昼勾唇笑了声,“来得刚刚好。”
他打了个手势,玉娇龙便双袖直落,慢慢地、从僵硬到逐渐恢复自然姿态地走回案桌后,然后拂袖落座,正襟危坐,开口唤了声:“进来。”
连珏满怀自信地掀帘进来,无视两侧的萧弘昼仨人,朝这正襟危坐的玉娇龙跪拜下去。虽然一如既往地遭受玉娇龙的贬大于褒,但她知道如今形势紧急,即便君上再不冤也得让她官复原职、委以重任,否则——“什、什么?!”
连珏蓦然抬头,重复玉娇龙刚才的话:“您让我在没有半邪郎和魅影军助阵下,单凭目前兵力与唐九霄他们对抗?”
这根本就不可能!
玉娇龙先前自己挟持凤凰崽,又有魅影军作战都只能捞得一个负伤扯平,现在单单就凭她?这明显是要让她去送死呀。
可玉娇龙给出了命令,就只要一个结果而已,哪怕那个结果是显而易见的糟糕,而连珏为臣子断然不能拒绝。
连珏扭头看着萧弘昼,后者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一堆摔碎的杯盏,连个眼神都不屑给与,令其火气更盛。于是在外等候的庞英见自家王爷进去半盏茶的时间再出来,整个人是怒发冲冠。
她连喊几声都无回应,只好默默尾随:“王爷您没事吧......”
连珏摇头,步伐沉重缓慢地走到一处可方便眺望唐九霄营帐的小坡上,沉默了下,神态蓦然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凄凉:“华锦媗还没有下落吗?”
庞英呆了好一会儿,才回道:“对面那些人都快发疯了也没能找到。”
“真是可怜,一会是丢了儿子,一会儿丢了人。不过也好,总比本王丢命来得强。”连珏摔着两管袖,迎风叹道:“华锦媗,看来本王是等不到与你切磋棋艺的时候了。”
庞英现在非常确定自家王爷过分消极了:“王爷,您这是何意?”
“庞英,你是几岁参的军?”
“十七。”
“十七呀,本王比你早三年,但那时候已经十八了。”连珏望着对面灯火如星的山坡,视线之处是唐九霄军队驻扎的方向。“本王的十八岁正是青春年华的好时候,可那时只是一个小将,而唐九霄却已是战功累累的**,威震四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今再过十年,只需远远瞧上一眼,本王与他依旧是不啻天渊。君上命本王明日起军对抗唐九霄,明日估计就是我的死期。”
庞英十分吃惊:“王爷,您跟往常一样大可拒绝呀。”
连珏幽幽一笑:“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本王虽非一心一意为国为民的良臣,但也非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伪臣,更何况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可我们琳琅国没那么弱,前些时日三军压境不也照样打平了吗?”
“可华锦媗就生了一个儿子,我们去哪绑架第二个?罢了罢了,反正左右是死,还不如死在战场来得一场痛快。跟唐九霄交战,即便死也值得。”连珏释然一笑,唤庞英回营准备。明知结局不如意,但也不在乎,索性看看自己能在唐九霄下走几招,然后死得体面、死得快哉,不用亲眼目睹国破家亡的一幕。
当然,她这将死之人的反扑,饶是唐九霄等人也不能一朝一夕就能摆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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