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貳章之二
要來靖翠殿求見凌燁姬,皆需先去塵更衣,國相之子紀謹紹,勉強因父親的關係,在朝中謀得了一個官職,專司為歧蘭與他國談議互通有無的貿易協議。
紀謹紹如今正換了一身絳青色錦繡袍服,端著一只紫金色的錦盒,由靖翠殿的宮人帶領,走向正殿晉見。
凌燁姬依然是一身紫金綢衣,剪裁合宜的襯著她姣好的身形,又不過分貼身失儀,頸間立領扣著一紫青色盤扣,是端莊拘謹,但盤扣尾端綴飾著一小花流蘇,又隱含帶了些許俏皮。
凌燁姬見是紀謹紹,親自走下殿來,綢衣外罩著及地的織錦緞外褂,曳了三尺長的燦色流金。
「大公主,許久不見,您依然如此美艷動人,光采奪目啊!」紀謹紹笑容堆了滿臉,一見凌燁姬就是奉承。
凌燁姬鮮少笑,但在聿亟琌面前不然,在紀謹紹面前亦是。聿亟琌不睦的眼光對上了紀謹紹,而那謙謙公子竟只是微微一揖,不對他不善的眼光多做反應。
「哪是許久?紀卿數月前由澴潭國歸來,才送了我一顆澴潭珍寶夜明珠不是嗎?」
才數月嗎?紀謹紹怎覺得,已經過了許久、許久:「微臣一日不見大公主,如隔三秋,更何況這數月之期啊!」
凌燁姬手持收攏的摺扇輕揚,要侍女招呼紀謹紹就座,而她自己則回了主座。
「紀卿今日前來,捧著那分明就是我喜愛顏色的錦盒,莫非又有珍寶?」
「公主聰慧,知道微臣又是獻寶來了。」
「紀卿這回為我帶回了什麼?」
紀謹紹站起身,恭敬的雙手捧著錦盒高舉齊眉,凌燁姬示意隨侍侍女上前接下,直到手中的錦盒被接了去,紀謹紹才又挺起身子,期待的看著凌燁姬打開錦盒後的神情。
紀謹紹沒有失望,凌燁姬一打開錦盒,逐開的笑顏令人心醉神馳,她的美就如同她的名一般,光采奪目的女子。
為了這抹笑,紀謹紹願將天下珍寶送至凌燁姬的眼前:「微臣此次前往的,是西方的苗湘國,苗湘國內風土民情與我中原三國大不相同,更有開放的市集交流西域與中原的貨物,微臣知道大公主愛扇成痴,特地為公主挑了這把象牙縷刻摺扇。」
凌燁姬由錦盒中拿起摺扇,緩緩攤開,中原的摺扇不外乎是紙面扇、絹面扇、布面扇,扇骨較細,這西域來的摺扇沒有扇面,寬面的扇骨排列成扇,還縷刻了精緻的雕花,象牙制的扇骨拿來涼手,垂飾的繩墜也不是中原常見的纓絡,而是高浮雕的象牙珠。
「象牙是珍品,竟可在市集購得?紀卿明明是為我尋來珍寶,還要刻意淡飾嗎?」
紀謹紹一愣,臉上終於浮出了赧色:「什麼都瞞不過大公主,這……的確是西域王族才能使用的象牙扇。」
王族是吧!或許自己也是王族,在凌燁姬的眼中,並沒有對「王族」兩字特別重視:「紀卿的心意我明白了,這扇我便收下。」凌燁姬將摺扇收入錦盒中,讓侍女收至庫房。
紀謹紹看了卻有些失望,那樣珍貴的一把扇子,也不足以換下她手上的那一把嗎?
凌燁姬手上絹扇,是稀有的霏織絹,霏織絹之所以是珍品,便是它那織製成絹後數十年顏色艷麗如新的特點。
整個中原就只有歧蘭國的沅邑所養殖的「霏蠶」所吐出的絲,才能織成這霏織絹,不同一般的絹,紡織成布後才染色,霏織絹採取的是先將真絲染色才織布,因此才能保色,且色澤較之成布染色的更明艷。
但近幾年已鮮少再看到成色如此艷麗的霏織絹了,尤其是凌燁姬酷愛的紫,更是已多年不曾見到過,那紫色霏織絹便夠難得,其中還混了金絲織成,這分明該是出於王室之物,若說這是王上之賜,斷不可能他更疼愛的凌靘瑤手上會沒有,就算她不愛扇,也會有其他相對應之物,但若不是出於王上……凌燁姬手上怎會有這麼一把稀有的霏織絹扇?
他曾問過她,她只是嫣然一笑,不語,令紀謹紹不但好奇,更起了取代之心。
可是,連西域來的王室專用的象牙扇,都入不了凌燁姬的眼,若不是那把絹扇彌足珍貴,就是……送扇的人是特別到任何人都無法取代的人。
「紀卿,我不過一名有勢無權的公主,你何需如此討好我?」凌燁姬雖然鮮少出靖翠殿,但也知道紀謹紹對凌靘瑤並不如對她一般,她一直不明白,紀謹紹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大公主稱自己有勢無權,豈不妄自菲薄?更何況,微臣獻上珍寶,不為討好,而就只是一單純的男人的心思,微臣……傾慕大公主。」紀謹紹說得坦然,相門之後,他當然亦是極有自信的,他曾想讓父親為他作媒,向王上求娶大公主,但他亦知道大公主性烈,若不先讓大公主首肯便以王命逼她,只會適得其反。
凌燁姬倒是因這段話而有了一霎時的錯愕,她懂得利用女人的優勢得到她想要的幫助,卻沒想到會有一個人,她沒有在他身上留了心,他卻還是甘願傾心。
凌燁姬下意識的望向了聿亟琌,卻沒在他的臉上看到多餘的表情,這讓她不解了,她以為他聽見了,至少會面露慍色的,對聿亟琌的心意,她沒有錯看才是?
在看見凌燁姬不著痕跡的往聿亟琌望去的那一瞬間,紀謹紹似是明白了什麼,他在心裡嘆息一聲,遲了,遲了一步了……
紀謹紹連忙以他溫潤如玉的聲音,圓飾了現在的默:「微臣無意輕薄尊貴的大公主,否則還不讓聿將軍當場處罰我這失禮的言語嗎?」
紀謹紹的話讓凌燁姬意會到自己竟是望向聿亟琌的,她有一瞬間的失措,不該在外人面前有的暱稱,也不小心出了口:「琌不是是非不分的人,除非紀卿你非是真心。」
琌?是嗎?大公主竟是如此親暱的喚聿亟琌的名啊!紀謹紹臉上的笑,泛出了苦意:「微臣當然是真心的。」
「所以我們之間,不能有其他的關係嗎?」
聿亟琌因為凌燁姬的話,臉上有不易見的冷笑一抹,我的好公主啊!妳……真是十分懂得利用自己身為女子優勢的人啊……可我,卻就愛妳這手段,因為我們……竟是如此相像。
紀謹紹在凌燁姬的臉上看到失望、看到苦澀,他何德何能?怎能讓她露出這樣的神情?
「大公主……」
「難得我有了紀卿這樣的朋友,若我……不識紀卿心意,我是不是就會失去你?是不是這偌大的王宮,除了聿卿外,我再也沒一個知心人?」
大公主將他在她心中的地位,提高至能與聿亟琌並立的地位嗎?她失望不能與他為友、苦澀她身邊再失一真心人嗎?
紀謹紹的苦笑淡了,取而代之的是無怨無悔:「微臣能成為大公主的朋友,是莫大的恩寵。」紀謹紹說完,就是大大一個躬身行禮,此生就算得不到大公主的心,能成為她的知心人,即便現在他的性命告終,他也含笑瞑目。
凌燁姬又是紆尊降貴的走下殿來,十指纖纖輕輕托起躬身作揖的紀謹紹的手,紀謹紹震驚的直起身子,手中得握冰肌玉骨,欺近的身子感覺到吐氣如蘭,紀謹紹一時失了心,眼直的望著凌燁姬,久久不捨移開。
只是這分榮寵,很快的便由手心溜走了。
聿亟琌也走下殿來,攬住凌燁姬的腰間一帶,不失禮儀的帶開了凌燁姬:「公主,莫要染塵了。」
紀謹紹收起了手,近乎慌亂的將手背至身後,剛剛……他險些就要把大公主給帶入懷中,吻上那兩瓣嬌唇、吮入那其中丁香了,如果他真做了,怕真要失去大公主的青睞了。
聿亟琌還是嫉了是吧!低首的凌燁姬掩去了欣喜的笑,才再抬起頭,因聿亟琌妒意而緋的雙頰,讓紀謹紹誤會了。
紀謹紹看著凌燁姬在讓聿亟琌帶回主座時,那回眸一魅,失了心神。
「紀卿,這回回來你會待多久?」
凌燁姬回到公事的問話,讓紀謹紹收起了過分脫韁的心神:「家父有事交代,微臣已向王上稟告暫不出國,王上也允了,所以短期內不會再離開歧蘭。」
國相有事交代?聿亟琌對這話留了心,國相是聿王朝留下來的人,是有野心的政治家,他的舉動亦代表了凌王有了舉動,凌燁姬的十八生辰就剩幾個月了,莫非……凌王真要有什麼決定?
凌燁姬倒是沒想得那麼遠,但對國相的「有事交代」,仍是多有疑惑:「方想紀卿又要離我遠去,沒想這回紀卿竟能留在歧蘭多些時日,那麼……記得多多來王宮,陪陪我這個朋友。」
「是!大公主,只要公忙之餘有閒暇,微臣定當多來靖翠殿,陪伴大公主。」
「得要公忙之餘還得要有閒暇嗎?看來我父王真是得了一名好臣子啊!」
「大公主……微臣有一日,將會是您的臣子。」紀謹紹說得明白了,儘管父親的關係,紀謹紹知道王宮內部隱情,知道凌王珍愛的女兒是凌靘瑤,但紀謹紹還是在兩名王儲之中,選了凌燁姬。
「紀大人此言為真?」聿亟琌自紀謹紹進入靖翠殿,第一次對著他說。
「只要能襄助大公主,微臣萬死莫辭。」梦笔阁免费小说阅读_www.meng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