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好随意
皇上走了之后我赶紧入睡。毕竟明天就是大喜之日，有的忙啦！
虽然没有见过皇上嫁女，但总看过民间娶亲。新郎新娘可真累，一大早无论男女都要起来梳妆打扮，而现在我新郎官的衣服宫里都还在赶制，要明天才能穿上身。
作为新郎，我得有聘礼吧！我是一个“穷困潦倒”的书生，我的聘礼当然都是皇帝出的，应该明天一大早这些聘礼都得送到我的院子里来，我得一早起来打点吧。然后我带着这一大堆聘礼招摇过街去接新娘子。接到新娘后，就换成带着公主的轿子和她的一大堆嫁妆在京城晃荡一圈儿，将喜事昭告天下。路上还要撒喜果，之后还得三拜加酒宴，酒席上不能多喝，也不能不喝，想想就累人！
以上都是民间婚宴的安排，皇家与民间当然是不同的，不同在哪里——更大更豪华！也就更累人啦！
在这场婚礼里，我的一切都是假的。我唯一真的付出，就是皇上刚刚从我这取走的那架从妙州带来的古琴，皇上说接受它作为我的聘礼，这也是我唯一能拿出来的像样的东西了。婚礼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虽然我的欺骗是迫不得已。但难免心存愧疚，所以我想明天尽量表现的好一点，就算是假的，也让它假的美丽一些。
第二天宫里的人果然一早就来了。但只有一顶小轿和一个传话的太监。没有聘礼，没有仪仗，没有乐队。难道公主招驸马是按招女婿上门的礼仪来办的？——坐花轿的是新郎官儿我。但来的轿子也不是大红花轿!就是青色的小官轿，日常满大街都是的那种。我一脸疑惑，公公说皇上宣我入宫，即刻启程。我顿时喜上眉梢——婚事有变呐！
进宫之后直接到了御书房，御书房里除了皇上和王公公，刘丞相也在
皇上说，今天起我就把天香托付给你啦！
皇上说，天香公主的婚事一切从简，这是她母妃的心愿，希望贤婿你不要见怪。
皇上说，公主正在穿衣打扮，一到就会送往宫外的公主府，驸马不要心急，到公主府就能见到公主了。
皇上说，驸马的新郎官衣裳也已经制作好送到公主府，驸马记得回去就换上，然后再去揭喜盖头。
刘丞相和王公公在一旁，接着皇上的话头打趣了我一番，刘丞相便告辞了!
刘丞相走后，皇上又仔仔细细叮嘱了我善待忍让公主的话，便将话题转向了公务。之前，我们三个人已从翰林院调往六部任小吏。李兆廷在礼部，刘长赢在吏部，我在兵部。虽然到部里的时间不长，但因为兵部正值十年调防期——我朝每隔十年就会对地方校尉级别以上的将领进行考核调整。文官也会进行这样的考核，但文官是三年一次，次数更频繁，主要由吏部承担。武将的考核，虽然是由吏部和兵部联合进行，但却是以兵部为主，一般情况下，吏部只是在兵部报上的结果上盖个章，所以，事情都落在了兵部，所以我这个新人也忙得脚不沾地，相比较之下，李兆廷和刘长赢的清闲让我很是嫉妒。但忙了这些天，对我朝的军务也有了一定的了解，所以对皇上的提问也能够一一作答。而且皇上的一些观点或是点拨，也让我受益匪浅。
在我与皇上的一问一答间，天亮了！皇上说，今天是刘丞相嫁女，丞相劳苦功高，但只是嫁女儿朕不好出面，你就代父皇走一趟，但为免喧宾夺主，暂时先不要公布你和公主的婚讯，他日再找个合适的时间公告天下。
看来关于今天的一切，我只猜中了开头——要早起，其他都没猜对。带着满腔的疑惑我出了宫，然后空着双手往刘丞相家去吃喜酒。路上，我看到了李兆廷的聘礼队伍、大红花轿、鼓锣乐队、大红喜袍……到了刘丞相府，我才想起，皇上虽然说让我代他来道喜，但没有给我贺礼啊，连一道祝福的圣旨都没有，我这像不像是去吃恩师的霸王餐呐？掏出自己全部的家当——三两纹银并几个铜板，想起吃完刘相的嫁女酒，得接着去喝李兆廷的娶亲酒，于是给刘丞相这里包了个二两的红包，留着一两去给李兆廷道贺，离下月发饷还有二十来天，我可就只剩下几个铜板啦！不过不要紧，反正我已经是驸马了，有软饭可以吃——没有婚礼的驸马，皇家不会不管饭吧？
带着对未来生计的担忧，我在婚宴吃得饱饱的才往公主府去。其实我更想回我租住的小院，可惜今天一早出门前，小太监已经帮我退租并且将我的行李打包送到公主府去了。作为飞上枝头的驸马我，大手一挥，将退回的押金给了小太监做打赏 ，现在我就几个铜板，住客栈没钱，朋友家借宿？京城物价贵，寸土寸金，我认识的人里面除了刘长赢这个凯子家，谁家都没有空地，而去他家就得去见刘丞相……不去公主府就只能露宿街头啦。再则，虽然没有婚礼，但皇上已经郑重的将天香托付给我啦！我也算是成亲了。大婚之夜，把新娘子一个人抛在家里，算怎么回事呀！
到了公主府，我才找到成亲的感觉。大红的灯笼挂起来，大红的绸缎扎起来，大红的喜字贴起来，丫鬟小厮簇拥着我进屋换了新郎服，又喜气洋洋得送我到洞房前。而且懂事的嬷嬷还准备好了喜钱派发了下去，阖府上下一片恭贺声，在那一声声祝福声中，我整个人忽然都被这气氛所感染，似清晰又似朦胧得认识到——我成婚了！忽然间觉得，从今往后，一切都会不同了！但这种感觉并没有维持多久——推开身后的房门之后，一个醉熏熏的公主迎面走来，她走到我眼前，说的第一句话是：“冯素贞，你怎么来了？”
我内心一惊，下意识后退，却看见公主晃了下身子，往地上倒去，我赶忙扶住她，她却搂着我的脖子，把头靠在我的肩上，开始叭叭叭得说个不停。
公主多能聊的一个人呐——在妙州我比武招亲的前一夜我已经意识到了，现在，看着眼前这个边叨叨边打小酒嗝的公主，在试图推开未果的情况下，我认命得挪到房柱前靠着，让柱子分担些我的负担，并暗下决心，得想办法让公主减肥，这分量太重了。
在她絮叨中，我明白她只是又将我认错了——毕竟我只是换了衣衫，面貌一点没修饰，被“错认”也不是第一回了！
她说，她对她父皇和堂兄做的事很抱歉。本来我们可以成为闺中好友的，现在却结下了杀母之仇。（我心想，你说得没错，一般情况下是这样的，但我与继母没啥感情，而且杀人的是你堂兄，我还不至于迁怒于你。）
她说，你为什么要死，你死了，李兆廷却活得好好的，还攀高枝了。（我心想，我死不是为他，我只是对未来绝望，觉得活下去没意思。）
她说，李兆廷不是个东西。（我心想，其实还好了，一般人都这样，趋利避害，人之长情。）
她说，你眼瞎呀！为这么个东西寻死觅活。（我心想，也是，自以为见多识广，现在才发现自己短视，虽然入朝不到半年，足迹未踏出京城，但却看到了天地原来是如此的广阔，道路千万条，之前的我却只能看到死路一条。）
她说，活着才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我心想，确实如此，方法总比困难多，有问题就应该去面对，应该去解决，寻死只是把问题留给活着的亲人，太懦弱了。）
她说，不就是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嘛，又不是天塌了，她今天也嫁给个讨厌鬼了，也是父皇逼的，但我干嘛要去死，我不但嫁，还要好好修理他。你当时嫁进来，我会帮着你修理堂哥，让他后悔娶了你。菊妃娘娘跟我说，女人修理男人的方法可多了，咱们女人可不是好欺负的。（我后脖子有点发凉。）
她说，她喜欢的人有两个，一个是前科状元张绍民，一个是第一杀手一剑飘红。你帮我分析分析，我嫁给他们哪个更好。接着，把她和他们之间的那些个点点滴滴向我一一道来。（我心想，你这是给我戴绿帽，还让我帮着挑款式？）
她看我没反应，她抬起头往我脸前凑过来，随后就把我推开了，大声说：“怎么是你，你给我滚出去！不准进来！”
我站着定定得瞅了她一会，发现她没再看我一眼，而是乖乖坐到床前的桌旁，然后趴桌子上睡着了!我出门叫人，却发现这个小院子已经锁上了，院里没其他人在，只好认命得服侍这宝贝公主上床歇下。然后，在旁边的小书房取了琴到院里去弹琴。
今晚不是弹琴的好时候，但我不得不弹，因为我在将公主扶上床时，看到了一方白色绸帕，当师爷时曾经听说过，新婚之夜这方帕子是要见红的。否则对女方的闲言碎语可少不了。这红从何来？如果我被琴弦割伤手指，不就有了。好在我的聘礼也就是那张琴就在新房的一角——这间喜房正中靠墙是床，床前有一小圆桌和两圆凳，在左手旁靠墙是衣柜，衣柜前有屏风和衣架，右手则用帷帐隔了个小书房，书架和书桌隐在帷帐后，不入帷帐看不到，今晚我可以在书桌上歇息了。而我的琴就放在与书桌相对的窗台下。
我很喜欢弹琴，因为琴声能让我心静。今晚是我入京以来，第一次弹起它了！也许是月色太美，也许是夜晚太静，我忽然间找回了失去已久的平静。入京后，我总是处在莫名的焦虑和惶恐之中，我总是让自己很忙碌，做了很多事，认识了很多人，学了很多政务，却没给自己留下思考的时机。伴随着琴声，我的思绪会到了入京之前，把所有的事一一回想了一遍，忽然间心头一颤，指尖一凉，全身冰冷——不对劲，很多事都不
合常理。
我继续弹奏，想把其中不合理的地方再理一遍，指尖却穿来一丝疼痛——手指划破了！我将琴放回原处，取来那方白色丝帕擦干血迹后，想了想实在是不好把这血呼呼的东西放到公主身边，于是放在了桌上，自己则做坐到小书房桌前，静静地开始整理思绪，不知不觉间，竟然睡着了。临近天亮时，屋内进来一人，取走了桌上的帕子，但万幸未去掀床帷。在那人出门后，我赶紧插上门栓，继续睡回笼觉。毕竟经过一夜的思考后，得出的那个结论太震撼了，惊得我很晚才入睡。
后来发生的事证明，我拴门的举措真是太正确了。谁都想不到，堂堂丞相的女儿女婿竟然在成婚的第二天一早，就跑到公主府闯门来了，说是探望，不在大厅等候，直接跑到后院寝室门口拉房门，如果没锁门，现在这两人得到床前了吧！
我本想等公主醒了与公主好好谈谈，现在只能赶紧整理衣冠出门周旋去了——李兆廷，我真是前世欠你的！梦笔阁免费小说阅读_www.meng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