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森鸥外：喂？
在打电话给班主任小林老师以云城言发起高烧为理由向学校请了假后，织田作之助一个人待在餐厅煮白粥，这时候，他听到有两个脚步声正在慢慢靠近厨房。
这个房子的钥匙应该只有他和中原大人有才对，中原大人又不像是会不打招呼就过来的人，今天他也没有接到有谁要过来的消息，所以外面的两个不速之客……会是谁呢？
想归想，粥还是要花费心思好好看顾的，他继续一丝不苟地顺时针搅动白粥，等着它和料理书上形容地一样咕嘟咕嘟冒泡。
外面的脚步声磨磨蹭蹭的，其中一个似乎想上楼。
啊，这样就不能再无视下去了。
织田作一只手继续勤勤恳恳地熬粥，另一只手熟练地摸到灶台下面的暗格，从里面翻出一把袖珍手/枪，他在心里琢磨着粥应该再熬几分钟才最合适人该打个几成死才算正当防卫，然后单手熟练地把枪上了膛。
幸好另一个人立刻就扯住了想上楼的那个，然后十分坚定地把对方拖进了厨房，在两人吵吵闹闹磕磕绊绊地走进门之前，通过异能力知道他们身份的织田作之助已经把袖珍手/枪再次藏了起来。
他为自己即将见到的那个总不会让人省心的好友提前叹了口气，果然某位好友一进厨房的门就十分自在地挥了挥手，笑容满面地高声喊：“哟，织田作，我们两个一如既往地不提前告诉你就过来打扰了～”
“好久不见了，太宰。”织田作之助一心熬粥，头也没回地就和其实前几天才见面的好友打了个招呼，“你下一次过来还是提前通知我比较好。”
“没错，也请你不要再擅自代替我对织田作说些失礼的话，太宰君。”另一个好友坂口安吾跟在太宰治之后走进了厨房门，带着困扰的神情推了推眼镜，“不过这次我也没能提前通知，实在抱歉。”
“没关系，安吾。”织田作拿着勺子尝了一口粥，觉得还算满意就关掉了煤气灶，太宰治兴致勃勃凑过来也尝了一口，立刻假装被烫到一样吐了吐舌，“呜哇烫烫烫！”
织田作之助：“……”
他移开了锅子。
坂口安吾面无表情地把那个只会添乱的好友扯开，对着织田作之助言简意赅：“我们两个听说昨天你被牵扯进了杀人事件，正好没事就过来看看。”
“不是什么大事。”织田作之助盛好粥，准备先放在一旁凉一会，“死去的邻居也是作家，又正好最近和我最近的作品在某个奖项上有些争端，所以被当成了嫌疑人。”
他的表情变得有些沉重。
“犯人是他的责编，理由是死者要求解约，不愿意再将自己心爱的作品贱卖给会社，任他们随随便便糟蹋，责编知道如果自己没能成功挽回这么一个作者，那么他就会立刻失去工作，失去在业界里的全部口碑和名声……如果死者将自己这么多年在会社的待遇公开，事态就变得更糟糕了，整个会社都会被毁掉。”
“我原本以为，在成为了作家之后就可以远离这种肮脏又污秽的无聊的「成人法则」了，没想到作家也只不过是深陷于世俗泥潭中根本无法挣脱的一员。”他摸了摸粥碗的碗壁，觉得温度差不多了，“我去给言酱送早餐。”
坂口安吾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什么——言酱还在家里吗！”原本对这种人类的黑暗面的话题兴致缺缺的太宰治的双眼陡然亮了起来“织田作织田作！我也要去看看她！”
织田作默许。
两人一起上了楼，太宰治还问坂口安吾要不要一起。
坂口安吾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摇头。
他应该是他们中最愧于见到云城言的那个人……虽然对方已经完全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之前云城言还是港口黑手党的小公主时，她基本都是跟着太宰治行动的，所以那时候的坂口安吾作为太宰治的好友，也经常会在各种各样的重要的不重要的场合遇上她。
除了太宰治出任务之外，小姑娘大部分时间都一直紧紧跟在他身后，穿着漂漂亮亮的小洋裙，头发也被尾崎红叶细心地打理地整整齐齐——不过后来因为森鸥外的恶趣味云城言剪了个姬发，不需要再用发圈扎起来，尾崎红叶还觉得有些遗憾。
太宰治甚至还把她带进了Lupin酒吧，门口的工作人员不敢拦这位年轻的干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带着未成年人入场，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的小姑娘有些无措，亦步亦趋地跟在唯一可以信任的人身后，盯着自己脚尖都不敢离开太宰治半步。
……后来在织田作之助的安抚下，小姑娘乖乖抱着那只酒吧常客的三花猫安安静静地缩到墙角去喝牛奶了，他喝着酒注意那边的情况，看着她低着头仔细听着三花猫的喵喵声，然后弯弯眼睛就在猫咪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安吾很关注云城小姐嘛。”太宰治摇了摇酒杯，大大的球型冰块与杯壁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这位最年轻的干部微微眯起了眼睛，语气颇为漫不经心，“有什么在意的事情吗？”
“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坂口安吾老老实实地说，他在太宰治面前一般都会维持着八分真实，这次倒算是出乎意料地坦诚了，“看到港口黑手党里居然也会有像她这样的人存在，稍稍有些意外。”
“觉得意外吗？”太宰治也偏头看了小姑娘一眼，“安吾的话，的确应该觉得意外，毕竟那样的森先生居然会允许一个没什么用的小姑娘留在港口黑手党，还特意要求我来照顾她……其实当时连我知道后都吃了一惊呢。”
坂口安吾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觉得怎么说都不太好地沉默了。
“但是照顾小姑娘很妨碍我自杀的啊。”太宰治也没在意他的沉默不满地抱怨起来“不行，一定要找一个人来接手这份难缠的工作！”
只不过隔了几天，太宰治就到Lupin酒吧来兴高采烈地告诉他还有织田作之助，他今天成功地在贫民窟捡了一个手下，把照顾小姑娘的任务推给了对方。
从那天开始，小姑娘跟着的人就从太宰治变成了太宰治的手下，那个名叫芥川龙之介的少年冷着的脸只有看到云城言时才会稍有缓和，和她说话的时候也极其耐心，哪怕同一句话同一件事听上好几遍也不会不耐烦。
太宰治说：“他将言酱视作人生的意义，有这样的保护者森首领一定会觉得满意吧？”
这样的处理方法森首领满不满意坂口安吾倒是不得而知，但他觉得这样的处理方法太宰治自己应该是觉得非常满意的……至少现在这一刻，他是满意的。
而且坂口安吾注意到，太宰治把对云城言的称呼从云城小姐改成了言酱，他猜测这应该代表着小姑娘在对方的心里的好感度上升了一大截。
至少从单纯的麻烦变成了不是麻烦的麻烦。
但同时，他又觉得有些可惜与遗憾，太宰治之前何曾为了任何一个人改变自杀的习惯，哪怕当着自己织田作森首领还有中原中也的面，对方都能笑吟吟地说着今天真是一个自杀的好天气然后一个人往河里跳。
他不认为太宰治会是那种会顾虑未成年少女心理健康的人，更不认为他会不明白自己在云城言面前所思所想的「麻烦」究竟代表着什么。
——或许就是他看得太明白，才要把云城言推开也说不定。
就当坂口安吾以为事情就会这么过去，云城言与太宰治将再没有什么交集的时候，太宰治却在他和织田作之助的面前再一次提起了云城言的事情。
“我啊，昨天去尝试了一下，从港黑大楼顶端跳下去的感觉。”比起诉说，他更像是在无意识地发呆，“然后我就被言酱拉住了。”
他和织田作之助一起呛了一口酒。
“等等、云城小姐？——拉住跳楼自杀的你？”坂口安吾一瞬间都没能维持住冷静的表情，他无论怎么思考那个场面，都只能得到云城言绝对会被太宰治一起拉下去这个可能性。
织田作之助上上下下打量着太宰治，犹豫着自己是不是应该问问云城言的现状。
“言酱的手臂太细了，抓住我手腕的时候让我以为随时都会断掉，但不管怎么样她都没有放开我呢。”太宰治捧着胸口动作仿佛怀春的少女，但坂口安吾也听不出对方话语中究竟有几分真实，只能看着他的表情推测他的心情不坏，“言酱真是一个好孩子。”
他有些恍然：
云城言还是闯进了太宰治的世界，她做到了他和织田作都没能做到的事情，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将太宰治拉回人间——
织田作之助喝了口酒：“可是她不是不跟着你了吗？”
太宰治：“……”
织田作之助无意识地又补了一刀：“你不是把她交给芥川龙之介照顾了吗？”
太宰治：“……………………”
那天不久后，就是夺走了云城言的mimic事件。
坂口安吾被异能特务科解救出来后，迎面撞上了从港黑大楼一个人跑出来的小姑娘，芥川龙之介罕见地没有跟在她的身边，也不知道是被派去去了哪里，她的脸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见到他的时候下意识在街边停住了脚步，怔怔地眨了眨眼眸。
“坂口先生……”她有些犹豫，很快又坚定了起来，向他伸出手，“我们一起去救织田作先生吧！”
去救……织田作？
“我不知道为什么太宰先生会说坂口先生是叛徒，也不知道为什么太宰先生说织田作先生因为你的背叛不得不去送死，但是我知道坂口先生也好，太宰先生也好，织田作先生也好……你们在一起说话的时候，明明都那么开心地笑着！”
她的眼睛仿若镜面，清清楚楚地照出了他那一瞬间的动摇。
“织田作先生和太宰先生都不是坏人，坂口先生也不是坏人呀，三个人一起活下去，站在一起继续开心下去，不好吗？”
她只是纯粹地疑惑着，年幼的小姑娘甚至还不懂得人情世故，不懂得原谅一个背叛的友人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在她的世界里一切都简简单单的，只有爱没有恨。
“太宰先生……在等你说对不起哦。”小姑娘把手背在身后，她有点焦躁，但还是认真地和他说话，“织田作先生也是，我看得很清楚的，他心里一点也不讨厌你。”
她抿着唇，再次发出了邀请。
“他们都在等你，所以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您都说到这种地步了。”坂口安吾苦笑，“我怎么可能不去呢？”
于是他们一起走向了最后的战场。
来到旧仓库外时，坂口安吾看着满地的尸体认命地开始帮忙处理，而云城言半蹲下来戳戳他的脸，问：“不进去吗？”
“在进去之前，还有必须要解决的问题。”坂口安吾冷静地把尸体上的枪伤处理掉，“您先进去吧……能保护好自己吗？”
“当然可以！”小姑娘鼓着脸，“坂口先生也一定要注意安全，我们要把织田作还有太宰一起带回去……呀，忘了加上先生了。”
她蹦蹦跳跳地走了进去。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云城言。
“叮咚——”
响起的门铃声打断了坂口安吾的思绪，他从餐厅走出来到门口，透过猫眼看到看起来十分温柔的眼镜男人披着校医的白大褂站在门口，他一打开门，对方就局促地向他笑了笑。
“我是米花小学的校医新出智明。”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因为太担心云城言同学的身体情况，就忍不住过来看一看。”他脸上流露出担忧的神色，“昨天明明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
坂口安吾推推眼镜，礼貌地道：“云城小姐的身体没有太大的问题，您不用担心。”他顿了顿，“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不，没有了。”新出医生摇摇头，“麻烦您帮我传达一下关心就可以了。”
“好的。”坂口安吾点点头，关上了门。
关好门并且确定那位新出医生离开后，他又站在楼梯前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走了上去，站在房间门口的云城言视觉的死角，招手喊织田作之助过来。
织田作之助当时正翻着云城言枕头边的那本小说，他记得这本书自己有收好放在书房的书架上，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小姑娘拿走了，还像模像样地在看到的地方夹了书签，不过她不过只看到了第二章，也不知道看得懂多少。
被坂口安吾一喊，他就放下书走了过去。
坂口安吾和他说了有校医过来的事情，大概描述了一下校医的外貌，然后复述了他们之间的全部对话，然后就又回到了楼下。
他重新走进房间，太宰治还在逗云城言开心，他重新拿起了小说，怀念地摸了摸熟悉的封皮，这本小说剧情的由来，就要从几年前云城言「死去」的那天说起了。
他们带着云城言的死讯回到了森鸥外面前。
出乎意料的，一向对云城言宠爱到溺爱的程度的森鸥外对她的死亡并没有说些什么，或者说，大概从放任她跑出去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知道了会迎来这个结局，倒是爱丽丝在他的办公室大闹了一通，喊着再也不想看见林太郎了就哭着冲了出去。
之后爱丽丝似乎三天都不肯和森鸥外说一句话。
而这三天里，织田作之助则着手处理起mimic事件的后续余波，还要安排自己接下来的去路，太宰治和坂口安吾也默不作声地帮忙，不得不承认，在这个处理不好完全可能会让三个人分道扬镳的mimic事件上面，他们居然还能勉强维持着最后的联系，这都是云城言的功劳，他们得承情，而承云城言的情就是承森鸥外的情。
在一切都落下帷幕之后，他与太宰治在森鸥外的默许中离开了港口黑手党，然后又在坂口安吾的帮助下洗白了档案……当然织田作之助实际上没有什么档案需要洗，黑的只是那个太宰治而已。
在回到孩子们身边后，织田作之助的心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个成语：
尘埃落定。
于是他终于提起笔。
——补全了那个故事的结局。
最老套、却也最温暖的，就像第一缕晨光温柔地唤醒这个沉眠的世界，给她带来了第一道光明，杀手在最后的迷途之刻拥抱了美丽的生的希望。
织田作之助偶尔也会想：爱丽丝的举动未必不是森鸥外的想法，或许他也想这样为心爱的女儿的死亡哭一场，但背负在身上的那个职责允许他做一个萝莉控但决不允许他哭泣。
对此太宰治表示：……森鸥外的话伤心是肯定伤心过的，但你想多也肯定是想多了的。
因为写作难得多愁善感的织田作之助平静地看了拆台的友人一眼，转头落笔写起了全新的故事，被黑泥浸染的某个人如何重获新生的故事，太宰治不仅没有黑历史被公开处刑的羞耻感，反而跃跃欲试地凑过来出主意，要求给主角添上死人脸和吐槽帝这两个友人，再添一个可爱的小女儿就更好了，比如蓝发蓝眸的从天堂掉下来的名字叫做太宰言的那种就非常合适。
织田作之助面无表情地折断了手中的笔——当然并没有折断，他笔锋一转，直接给故事里的太宰治添了一个叫做chuya的好朋友，然后因为故事指向性太强，在被太宰治偷走又偷偷寄去出版社的第二天就被森鸥外扣下来了。
森鸥外打电话过来严肃地和他们讨论了一下这个故事的不真实性，比如说里面那个蓝发蓝眸的小天使的人间名比起「言」这个单子，应该改叫做「森言」比较好。
织田作之助：“……”
他看着太宰治直接了当地伸手帮他挂掉了电话，还很熟练地按下关机，脸上的笑容灿烂危险：“嘛，森首领的电话你不接也没关系啊，织田作。”
他叹口气。
这本小说他最后还是修改后再出版了，当然小天使的名字发色还有性格都进行了再设定，而小说名在他仔细斟酌过后，被命名为——
《尘埃落定》。梦笔阁免费小说阅读_www.meng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