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水仙花
西赖花的妈妈一般不会登门这个家。
从她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分开住了，妈妈是个暴脾气，回到这个家一定会吵架，每次爸爸都坐在一边不说话，默默承受着她的怒火。
她觉得小时候的她，其实是有些讨厌妈妈的。她觉得爸爸很可怜，然后故意去叫妈妈“阿姨”，帮爸爸出气。那时候妈妈就会沉下脸看着她，用力地抓着她的手臂纠正她，力气大得有些痛。
后来长大了一点，她不再做这些幼稚的事情了。
因为她很久没见到妈妈了，久到她有点忘记她的脸了。以至于后来妈妈出现在学校门口时，她都没有认出来。
她带西赖花去吃饭，看了电影，将她送回家。
终于有了“妈妈”这个人的实感。
不过这都是升国中之前的事情了。
当她看到父母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时，尽管这样的场景在她记忆中并不多见，却依然有种怀念的感觉。
“我觉得主要还是以孩子的想法为主。”
“你能把她绑在身边一辈子吗？”
“强迫她过早成长就是正确的吗？”
“总好过继承你们家那什么狗屁使命吧！”
看到女儿进来，两个人倒是没继续争下去，气氛仍然不愉快。
“花，坐下。妈妈有很重要的话要说。”
她坐在中间的单人沙发上，低着头不安地抠着指甲。
“花，你想和妈妈一起生活吗？”
就算被拒绝，妈妈似乎并不放弃，仍然耐心地劝说。
“如果你考上雄英，可以来妈妈的事务所实习。可以认识更多优秀的职业英雄。”
“女孩子和妈妈生活也比较方便吧？”
“当然，如果想你爸爸偶尔也可以回来住几天。”
不能怪西赖花太冷淡，只是妈妈在她的生活中算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吧，一直以来和爸爸相依为命的她，怎么可能丢下他呢？而且一直以来抛弃她和爸爸的不是妈妈吗？现在说什么一起生活……
似乎是看出了女儿的坚持，西赖花的妈妈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一叠文件。
“雄英复习的资料，你一直没时间来拿。”
“谢谢…妈妈。”
“再考虑一下我说的话。”
这句生疏的“谢谢”更让人心里发酸了，她拿起提包起身离开。
“我送你。”
在玄关穿好鞋子，她扭过头看着西赖雄，压低了声音，似乎不想被屋内的人听到。
“如果你是为了她好，就应该劝劝她。”
“…我们一家人一起生活不好吗？”
像是听到什么令人发笑的话，她嗤笑了一声，语气冷下来。
“事到如今你居然还在说这样的蠢话。”
“名，这也是你的家。”
“在你把它变成现在这样之前，或许是吧。我劝你别总是摆出一副可怜样子。你应该知道的吧，是谁的错。”
“……对不起。”
“我不需要道歉，如果你还清醒，我只希望你能放开她。”她的语气柔和下来，夹杂着一丝无奈，“你能给她什么呢？一个早已经支离破碎的家还是一副随时都会死去的身体？你不觉得让她留在身边目睹一切才是最残忍的吗？”
只有拥有过美好，才能体会失去的绝望。
自从那天妈妈走后，连着几天爸爸都有些沉默。连带着西赖花也小心翼翼起来。
这天吃饭的时候，爸爸这么问她，露出一副很艰难才下定决心的表情。
她记得爸爸告诉她从今天开始只有他们两个人一起生活时，也是这副样子。
“周末要不要陪爸爸去个地方？”
“去哪里？”
“看望小花的爷爷奶奶。”
爸爸很少提及他的父母，只是说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西赖花到现在连长辈的墓碑都未祭拜过。
西赖雄没有多说，只是告诉她不是去扫墓。
第二天，父女俩驾车来到了山里。
窗外飞驰的景色，是城市里不曾出现过的。零零散散的房屋，繁茂的树林，还有立在路边有些突兀的电线杆。
车子行驶得十分平稳，晃动的幅度像极了婴儿的摇篮床，她本想闭着眼假寐，却一不小心真的睡着了。
爸爸摇醒她的时候，车已经停在山脚下了。西赖花揉着眼睛扫了下四周，惊喜地说道。
“这不是小时候爸爸经常带我来玩的神社吗？”
“嗯。”
走上台阶，周围还是熟悉的景色，只是那些杂草肆意生长，遮蔽了路上大部分的矮柱。
踏上最后一节石阶，穿过鸟居，破旧的神社暴露在眼前，两旁的式神像爬满了青苔。神社的木门紧闭，栏杆落满了灰尘和雨水形成的泥印，悬挂在空中的麻绳已被蚀得破破烂烂。
似乎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跟我来。”
西赖雄绕过神社，杂草下竟然有一条通往树林深处的小路，她紧跟在爸爸身后。
不用刻意去感应，周遭都是让她十分愉悦的能量，植物最初的最纯净的生命力。
穿过一连串遮挡视线的树林后，一棵粗壮的树干孤零零地立在空地上，周围没有任何的树木。树冠庞大得惊人，数不清的树叶被风吹动，沙沙作响，听着倒像挂了一树的纸风车一样。
爸爸将手掌贴在那枯朽的树皮上，古树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伸出两根分枝将他圈起来。
“花，试一试。”
在他鼓励的目光下，她也将手心贴在树干上。
一股力量从手掌处汇入她的体内，分散到身体各处，整个人像是浸泡在舒适温暖的水中，安心得想要落泪。
再睁开眼时，水雾散去眼前的景象变得清明，能感觉到脸颊上的泪痕有些冰凉。
她哭了吗。
刚才感受到那股力量的同时，似乎还有什么声音也传入大脑里。
【……雄……女…】
【孩……】
她想再确认一下，将另外一只手也贴上去，声音变得清晰。
听到了。
【是雄的女儿吗？】
【我们的孩子。】
怪不得越接近越会觉得温暖，怪不得明明感受不到悲伤却会流泪。
“它就是，花的爷爷奶奶吗？”
头顶的树枝向下延伸，也将她圈起来，从远处看就像树在拥抱他们。
“不只是爷爷奶奶，西赖家死去的人都在这。”
爸爸抚摸着树干，仰视茂盛到惊人的树冠。
“爸爸还有花，死后也会回到这里，回到大家的身边。”
“大家…都在这里吗？”她将身体靠在上面，将耳朵覆在上面，许许多多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男人，女人，孩子，老人…但是她并不害怕，而是有一种安心的奇妙感觉。
这些人，和她一样的姓氏，是她的家人。
“我们的个性和其他个性者不一样，所有的力量都源自于它，如果树死掉，能力也会消失。所以，你的命运就是守护着这颗树活下去。”
今天，在这里。
她第一次感受到封存在古树中的族人以及个性的起源。
西赖雄，她的爸爸像是如释重负地把什么传承给她，接下来就要远去一样。
而她，无力阻止。梦笔阁免费小说阅读_www.meng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