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影后演技

    “恩断红颜坠月楼,纨绔醉倒三千肆?”酒馆里,路过的书生皱着眉头看说书人今天挂出的说书牌子,“喂,说书的,今儿个讲的什么本子啊?却是个没见过的题目。”

    “题目是没见过,可这故事,倒是这些天梁都城里大家伙儿都知道的。”说书人眨了眨眼,饮了口茶,扇子一搭,便打开了话匣子,“今儿个要讲的,便是那国公府上二公子,与满月楼花魁娘子的那一段……”

    “讲什么讲!不许讲!”

    说书小馆里忽然闯进来个不修边幅的男子一声怒吼。生的英挺俊秀,却像个疯子,一冲进来就摔毁了所有的茶具桌椅,往说书人身上一顿乱砸,吓得一众听书客私下逃窜。

    “凌二?还真成了个疯子啊。”众人议论纷纷,神色嘲讽。

    凌笑语摔完了东西,似乎力竭,满脸颓丧地坐在地上喘着气,她冠发凌乱,衣服也没了往日的严谨潇洒,活像个街边乞丐。说书人见她一副疯癫模样,但是自己那值三十两银子的紫砂壶还被这疯小子有意无意地扣在手下,一下接一下地砸着桌面……

    “二公子,二公子?”说书人小心翼翼地凑近,“若是小人冒犯了您,您可千万……”

    凌笑语忽然站起,恶狠狠地揪住说书人的衣领,道:“继续讲。”

    “讲……讲什么?”说书人懵了。

    “讲盈月和我,马上!”凌笑语双眼布满血丝,另一只手却十分躁动,握着紫砂壶仿佛就要往地上砸。

    “我讲!我讲!您老人家别激动!我现在就讲!”说书人快哭了,连忙按住凌笑语躁动的手,战战兢兢地拿起折扇,颤颤巍巍地坐回平常说书的位置,开始说这个在一个月时间内传遍了梁都的,关于凌帅二公子的风流轶事。

    一个月前。

    才貌双绝的花魁娘子盈月与恶名在外的纨绔凌二互生情愫,两人相见恨晚,海誓山盟过后私定终身。眼看就要达成浪子回头、佳人跳出火坑、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圆满大结局,只可惜凌帅一门百年勋爵,何等显赫,又岂会接受盈月这风尘中人?凌二与家中父兄一番争吵后,竟被逐出家门,可就算佳人宁愿自赎委身,与意中人远走高飞,也抵不过那王公贵胄的滔天手段。

    盈月被凌家人强制送回,两人生生被棒打鸳鸯。盈月悲痛羞愤之下,竟在当天晚上从闺房露台上一跃而下,香消玉殒,正好便落在前来寻她的凌二马前。

    凌二痛失佳人,一夜疯癫,第二天醒来就像是变了个人,将以前身边所有混街头的纨绔子弟统统揍了个七零八落,解散了横行霸道梁都街头多年的恶霸团体,还散了许多钱财慰问曾经受他欺凌的贫苦百姓。也曾有人大胆问过这位昔日纨绔,他道:“为我过失赎罪,为爱我之人积福。”

    本以为佳人香消玉殒,让这浪子幡然醒悟,谁知不久之后,这凌二却开始酗酒,梁都三千酒肆,他就醉倒了两千九百九十九,整日泡在酒水中,更是不近女色。而国公府像是彻底放弃了这个不孝子,不管不顾,任由他在外闹腾。这位曾经放荡不羁的纨绔浪子,终究成了个废人。

    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男主角凌笑语面无表情地听完了,脊背挺得笔直如松,脸色冷得寒硬如铁。说书人拍了板,讲完了结语,才小心翼翼问道:“二公子……小人,讲得可还行?”

    凌笑语“噗”了一声,然后死死捂着脸,指缝透出了水光。

    “没有人……没有人知道我心里的苦哇!”她一撤开捂脸的手,才让人看到满脸的泪水,“我负了她,真是我负了她……”

    凌笑语抱住说书人,大哭:“她是多好的姑娘,那么贤惠,那么美丽,那么聪慧,我错过了她哇!”

    凌笑语抱住柱子,大哭:“盈月她对我那么好,她将一切都给了我,毫无保留的!”

    凌笑语抱住酒坛,大哭:“人人都说她性情古怪,只有我,只有我懂她,她的小秘密全都告诉了我,也只有我知道,她是那么苦的人啊!”

    凌笑语抱住路人甲,大哭:“就在她临死前两天,她把她所有的珍宝都给了我,说即便我被逐出家门了她也会让我衣食无忧……我怎么这么混账啊?我怎么这么混账啊!”

    “盈月啊盈月,老子想你啊,老子想死你了!”最后,凌笑语没东西抱了,躺倒在地撒泼打滚,用五体投地和泪撒满堂来表述对已故女盆友的爱意。

    路人纷纷摇头,躲瘟神一般躲避着胡乱滚地板的凌笑语,眼神怜悯又不掩幸灾乐祸。

    纨绔恶霸终究付出代价,看来当真是成了废人。

    凌笑语哭哭啼啼疯疯癫癫地往酒馆走去,买了二十大坛酒,躲在最角落里的堂座买醉,嘴里还念叨着“盈月我对不起你”“盈月你为什么给我那些东西看到那玩意儿我就想你了啊”。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到了深夜,更夫打过三更天的更,酒馆的油灯幽幽的,只剩下了她那桌的一盏。凌笑语抬起一个大酒坛往嘴里倒,却连一滴酒都倒不出来了。正要喊掌柜再拿几坛酒,刚一抬头,就看见一道黑影飞快闪过,一个黑布口袋迅速罩上她的头。

    她呜呜几声,顺理成章地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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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桶臭气熏天的浊水浇在凌笑语蒙着黑布口袋的头上,水流隔绝了口袋里所有呼吸的空隙,窒息感扑面而来,让醉酒中的凌笑语瞬间清醒,拼命挣扎起来。

    布袋被摘掉,凌笑语立马大口大口地喘气,太阳穴的青筋暴起,强烈的受压迫感使她暴怒非常,吼道:“你们是什么人!不知道本少爷的身份吗!想死吗你们咳咳咳咳咳……”

    “定国公次子,凌笑语。”在她面前,缓缓坐下一个全身黑衣的男子,声音沉闷嘶哑,像是精心的伪装,“你定国公凌氏一脉是开国时代的世袭公爵,传至今日共十三代,任凌渊军十三代元帅,每一代都是震慑一方的军中之神,功勋彪炳。到你父亲这一代,凌氏一门,已然成为我朝重器。”

    凌笑语一脸懵懂:“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与你这纨绔自然是对牛弹琴,你只需知道,我不惧怕你的身份。”黑衣男子手一翻,一柄寒光凛冽的小刀便握在了手中,“现在我就可以切下你的手指,证明给你看。”

    说罢,那男子猛然抓住她的手!

    “啊啊啊啊啊啊住手啊我信了我信了别切别切——”凌笑语这才发现自己双手被镣铐锁在椅子扶手上,吓得魂飞魄散尖叫起来,“你想要啥我都给你还不行吗大哥!亲哥!你是我亲哥!”

    黑衣男子眼底闪过一丝鄙夷,但凌笑语的反应让他满意,便收回了小刀,道:“我要知道你了解的所有关于盈月的事。”

    “盈月?盈月……她只是个满月楼的姑娘,平时,平时就曲子唱的好听,诗画作得好看,还有什么特别的?”凌笑语含含糊糊,男子小刀一亮,她又脸色惨白地语无伦次起来,“大哥,您这,您好歹给我个方向,不然我这、我哪知道说她些啥呀!”

    “关于她的秘密。”黑衣男子道。

    “她的秘密?啊其实她有点小抠门的,平常穿衣服都是穿嬷嬷发给她的楼里统一的衣服,连一匹软罗都舍不得买,我道她真是个勤俭持家的好姑娘……”

    黑衣男子打断:“不是这些,说出她与你说过最大的秘密。”

    “哦——”凌笑语张大嘴巴,恍然大悟的样子。

    黑衣男子屏息,静待。

    “有个西凉的男子喜欢盈月,被盈月一脚踢了子孙根!”

    黑衣男子低头,沉默,然后抓住凌笑语的右手,亮出了刀子:“再说一句废话,剁你一根指头。”

    “大大大大哥你别激动,我我我我这不是说实话呢吗,这这盈月最大的秘密也就这个啊!”凌笑语眼泪鼻涕糊了满脸,被抓住的右手不停颤抖着,“没人知道这事儿,大家伙都以为那西凉男子还喜欢盈月呢,因为每个月初七都会有从西凉来的礼物送到盈月那里,三年来从无间断,可是那家伙都被拒绝得这么狠了,还执着送礼,你说奇不奇怪?”

    黑衣男子,想了想,收回了刀子,道:“继续。”

    “继续?继续啥呀,我就知道这么多。”凌笑语快哭了。

    “你说盈月把她的珍宝都送给了你,是什么珍宝?”他问。

    “珍宝?就是她的一箱子珠宝而已啊,还有一些西凉的奇巧玩具,虽说是那个古怪的西凉男子所赠,但制作着实精美,我也没舍得扔河里……”凌笑语似乎想起些什么,低声道,“对了,那里面还有个玉雕的塑像,只有两掌高度,却做得栩栩如生,手脚都能活动的呢,而且那塑像五官还有几分肖似盈月……”说着说着,她的脸倒红了起来,不肯再说下去。

    黑衣男子细细思考了一会儿,突然厉声道:“那个塑像里,有什么特别之处?”

    凌笑语的脸越来越红:“没啥特别啊……”

    黑衣男子彻底失去耐心,抬手便是一巴掌,凌笑语的脸被煽得狠狠歪向一边。“蠢货!塑像上到底有什么,给我好好说清楚!”

    她歪着头,像是被打傻了,半天没歪回来。黑暗中,她漆黑的眼珠子幽幽亮起冷厉的光。

    半响,她才转过了头,吞了口唾沫慢慢说:“玉雕内部是空心的,在灯下一照,就能看到里面的反字。”

    黑衣男子紧张起来:“是什么内容,你看过吗?”

    “我看过,有两行字。”凌笑语缓缓抬头,盯紧了黑衣男子蒙得密不透风的脸,忽然咧嘴一笑,“我不告诉你。”

    黑衣男子心下忽然一沉,冷笑了一声,抬手又是一巴掌,这次歪的是另一边。

    “我……我算是明白了。”良久,凌笑语才痞痞地笑着,转回了头,还吐了口血水在黑衣男子脸上,舌头舔着口腔里的划伤,她的眼神里有种野性的兴奋在慢慢滋生。

    “你们怀疑盈月有问题,正好我也是,好歹我也是将门之后,身边出了这等事,我亦不敢顾念什么儿女私情,恰好你们又找上了我,真是极好。”凌笑语仰起头将血水咽下肚,语调越发轻快,“我可以和盘托出,绝不保留,不过我怀疑你阶别太低没资格参与我的案件,所以我不告诉你,小喽啰。”

    “你!”黑衣男子暴怒,骤然扼住她的脖颈!

    “嘿……小喽啰。”感受着窒息濒死的感觉,凌笑语的眼睛却越来越亮,“去……去报告你的上级吧!你们是不怕一个被抛弃的凌帅次子死在这里,可是、可是如果我死在这里而你们什么都没问出来,那还不够自找麻烦的吗!”

    黑衣男子看着这张嘴一开一合,从头到尾都在气死人的边缘徘徊,明明一下重手便能掐死的小纨绔,此刻却让他心中微生寒意。如果真杀了他却没有个交代……无人会保他。

    “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来!”嫌恶地冷哼一声,黑衣男子招呼手下,将凌笑语重新上了镣铐,押出了漆黑的牢房。

    凌笑语又一次被黑布蒙上了头,她感觉自己走过了长长的冗道,耳边隐约还有水滴声,搓搓手指,空气偏湿润,显然是在地下,不过空气中还有种十分熟悉却说不出来的奇怪味道。

    于是她开始在脑海里猜测,有个酒窖?她不可能连酒都闻不出来。菜窖?算了这个想法太搞笑。冷藏冰窟?好像是有点像,可这庞大程度的冷藏冰窟,皇家都用不起。

    凌笑语一贯有个坏毛病,一旦深入思考,嘴巴就忍不住与大脑同步。

    冗道狭窄,迎面过来一行人,押送凌笑语的人不得不避让躲闪。一个高大的身体重重撞了一下凌笑语,她鼻子一嗅,顿时灵光乍现,雀跃道:“猪脑子!这是坟场!”

    她嗓门挺大,遗传她爹的。

    于是,整条通道诡异地寂静了三秒钟后,凌笑语猛然被对方一行人齐齐摁在墙边,脖子上瞬间架上了七八把刀剑。

    她听见一个声音,冷凝而淡漠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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