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颗星
不出他们所料，修复手术完成之后，孩子的父亲就以担心孩子会有生命危险为由，将他们两个留了下来。
他们给简曦和韩昭腾出了一间小小的空房间，孩子住的房间就在隔壁，方便他们随时照看着。
说得好听点是留客，难听点就是软禁了。
简曦他们何尝不明白他们的意思。
一边怕孩子真的会出什么问题，另一边又怕他们会发现什么，不敢放人，也不敢让他们四处走动。
他们看简曦与韩昭的反应还挺自然，也就没有起疑心，从头到尾都还算客客气气。
小小的房间里，简曦和韩昭对坐在宽敞的窗台上。
两人面对面，靠在窗台两侧的墙上。
简曦脑袋靠在窗户上，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要不是我非要让你来义诊，你也不会被卷进这种事情里。”
韩昭盘腿坐着，单手支在膝盖上，托腮与简曦四目相对。
他慢慢勾唇：“我倒是挺庆幸的。”
简曦抬眸：“庆幸？”
这小子吃错药了吧？
“对啊。这么一来，我和你也算是共患难了。”
韩昭轻笑，眉眼弯弯，眼神含笑：“传说中的患难见真情，不就是这样吗？”
简曦：“……”
一时之间，简曦不知道该吐槽他的脑回路，还是该羡慕他在这种时刻还这么乐观能开玩笑。
“不是开玩笑啊。”韩昭笑着说，“我很认真的，你得相信我。”
“是是是，我信我信。”简曦失笑。
她发现韩昭总是会不厌其烦地告诉她他有多喜欢她。
仿佛多说几遍，她也能因此喜欢上他似的。
小屁孩一个。
“那你现在喜欢上我了吗？”
简曦靠着窗没动，想也没想就说：“想得挺美。当然没有。”
韩昭对她的这个答案见怪不怪。
他早就被简曦拒绝惯了。
但她从一开始的抗拒，到现如今肯相信他对她的喜欢，这已经是巨大的进步了。
韩昭心说，胜利就在眼前了。
这个不能聊，那就聊聊别的。
韩昭托腮，问说：“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简曦笑道：“什么？”
“你问我答。我们可以轮流向对方提问，被提问的一方一定要说真心话。”韩昭说。
简曦挑眉：“又想诈我啊？”
“哪有啊。”韩昭笑起来，“感情方面我不问了还不行吗？就当做是我们互相了解了解嘛。”
“那还差不多。”简曦说，“那行吧，你问吧。”
韩昭想了想。
其实简曦的生活很简单，自从他认识她，她的生活圈基本就只有四个点。
家里、学校、医院，简家。
顶多再算上一个江上游。
要说她身上还有什么事令他十分好奇的——
他问道：“你后颈上那个纹身，什么时候纹的啊？为什么想要纹那个？”
简曦下意识地摸了摸后颈。
“……这是一个红白并蒂彼岸花的图腾。”她说，“我决定从医的那年，十五岁的时候纹的，简宁绘的图，找了一个厉害的纹身师纹的。”
“这个图腾有什么含义吗？”
闻言，简曦脸上闪过几分羞涩，她有点不好意思地低头摸了摸鼻尖：“仔细想想，其实当时挺中二的。觉得彼岸花很神秘，你听说过吗？白色的彼岸花叫作曼陀罗花，盛开在天堂之路；红色的彼岸花又叫曼珠沙华，长在地狱之途。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一念新生一念死亡。我当时觉得，如果我拿起了手术刀，就等于站在了生死的交界上。”
她说：“当然，医生不是神，不可能主宰任何人的生死。可如果我所做的事情能令某些人从鬼门关前回来，获得活下去的机会，得到新生，那不是特别美好的事情吗？”
那是她的理想。
韩昭托腮看着她浅笑的脸。
简曦笑道：“有人将《日内瓦宣言》当做行医的箴言和信仰。”
她指了指后颈，“这是我的信仰。”
窗外天色渐渐暗下来。
圆圆的月亮悄悄爬上了远处的屋顶。
来不及轮到简曦提问，隔壁忽地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孩子的母亲神情激动地冲进来，拉住简曦就哭：“医生！我儿子他忽然吐血了，吐了好多血，你、你快去给看看啊！”
三人跑到隔壁房间。
床上躺着的孩子还没有醒，胸口正剧烈起伏着，发出艰难的呼吸声。
嘴边、胸前、枕头上，星星点点，全是刚才咯的鲜血。
简曦一看，不禁拧眉。
缝合手术很成功，按理来说不可能会出现问题。
除非……这孩子身上还有什么她不了解的症状。
这里没有任何的检查机器，一切都只能从她肉眼能观察到的细节上判断。
“呼吸困难、咯血、发热、咳嗽、淋巴结肿大……”简曦喃喃，抬起头来又仔细地向女人询问了孩子最近几天的异常和所有的症状。
简曦忽然脸色一僵，忽地扭头问孩子母亲：“你儿子最近有没有接触过什么从国外回来的人？”
女人一开始还不承认。
然而在简曦无比笃定的逼问下，终于不得不照实说，孩子的父亲最近过去中东，前两天刚回来。
血色彻底从简曦脸上褪去了。
两秒钟之后，她猛地抓住韩昭的手臂，将他往门外推。
“你快出去。”
韩昭被她推得猝不及防，连声问：“怎么回事？怎么了？”
简曦咬牙说：“真的是病毒型恶性感染……”
孩子母亲被他们的动作吓到了，焦急地问：“什么？什么病毒？什么感染？我儿子到底怎么了？”
“可能是MERS。”
这话一出，别说是孩子母亲，连韩昭都愣住了。
“MERS是什么？”
简曦深吸一口气：“SARS听过没？十几年前国内出现过的非典。MERS跟SARS差不多，也是一种冠状病毒，致死率远比SARS更高，甚至超过60%。目前看来，应该是孩子的爸爸去中东感染了MERS病毒，回国之后传染给了孩子。”
“不可能！”孩子母亲立刻反驳说，“孩子他爸一直好好的！根本没病！”
简曦瞥她一眼，笃定地说：“MERS的潜伏期因人而异，有的人一天时间就会发病，有的人十天半个月也看不出来。”
看着孩子母亲满脸的不信，简曦只能叹气。
但凡还有别的可能性，她也宁愿相信不是MERS。
可以目前的情形来看，MERS的可能性实在太大了。
她担忧地望向韩昭。
他们下午跟孩子待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已经被感染的概率很高。
真是祸不单行！
病床上，孩子又虚弱地咳出一口鲜血来。
孩子母亲早已经六神无主了，此时看见孩子满嘴的猩红，顿时也顾不上其他的，慌忙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拉住简曦就说：“医生，你可不能丢下他不管啊！他可就指望你了啊医生！”
“放心吧，我不会走的。”
简曦回过头，看到韩昭，抬手挡住了他已经到嘴边的“我要跟你一起”，她说：“你到外面去等着。”
“可是——”
“不要让我分心。”
不由分说，就将韩昭推出了门。
关键时刻，简曦的力气大得可怕。
一把将他推了出去。
韩昭只来得及看见她转身而去的背影，和她后颈上露出小半的彼岸花图腾。
视线撞上图腾的一瞬，房门“嘭”地一关，她回头将自己关回了那个或许早已经病毒肆虐的房间里。
韩昭咬着牙，只能狠狠捶墙。
深深的无力感汹涌而来，他恨不得冲进去将她拉出来。
过了一会儿，他们待过的小房间里，简曦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韩昭一顿，二话不说立刻跑过去接起来。
果然是姜城的电话。
他飞快接起来：“喂，是我。”
电话那头，姜城顿了一下，说：“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韩昭看了一眼，周围没人，孩子的母亲还跟个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门口乱转。
他压低声音说：“你说。”
“已经确定这个村子确实涉毒，我已经带人将村子包围了。等一下我会先进去接应你们，做好准备。”
韩昭将临时的突发状况一说。
电话里，两个男人都沉默了。
“这简曦……”姜城苦笑，“本来还想来个英雄救美，谁知道她比我想象中的刚太多了。”
韩昭沉默。
是啊，她太刚了。
把信仰刻在身上，然后奋不顾身地向前。
明知道是MERS，明知道致死率超过60%，她依然毫不犹豫地往上冲。
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
韩昭难受地抹了一把脸。
握着手机走到小孩房间的门外。
这时候，大门忽地被人一脚踹开。
孩子的父亲突然脸色难看地走进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房门外的韩昭，他阴沉地问女人：“他在这里干什么？不是让他和那个女医生去房间里吗？”
孩子母亲早已经吓傻了，呆呆地瘫坐在地上。
韩昭看他一眼，说：“孩子病情有反复，需要重新处理。”
男人阴恻恻地盯着他。
“你们理由真是一套一套的。你们到底是不是医生？还是警察派来的卧底？”
韩昭心头一惊。
是姜城那边打草惊蛇了？
还是这个男人在试探他？
然而不等他思考清楚，男人已经快步越过了瘫坐的女人，直奔着小孩房间就去。
韩昭伸手去拦：“你不能进去！里面可能有恶性病毒，你进去会造成感染——”
“放你娘的狗屁！老子信你才有鬼！”
男人抬起大腿就想一脚踹门。
然而韩昭的动作更快，直接扣住男人的肩膀就将他往后拉。
男人彻底火了。
骂了句脏话就朝韩昭扑了过去。
两个男人彻底扭打在了一起。
姜城就是在这个时候冲进来的。
枪声一响，男人就像是被点了穴一样定住了。
他可以对着拳头逞凶，但是对着枪口，只能老老实实。
姜城伸手将韩昭从地上拉起来。
韩昭皱眉地上下打量他：“不是叫你们做好防疫措施再进来吗？”
姜城朝他翻个白眼：“我再不进来你们要互相把对方打死了。你看看你都被打出血了！”
韩昭抹了下唇角，一看，果然出血了。
他不在意地撇撇嘴：“我没事。”
警察的后援随之赶到，彻底将整个村子一网打尽。
村子里所有暗藏的毒品和制毒工具全数抄没——这也全是后话了。
这一天，韩昭和简曦，还有村子里的所有村民，全部被隔离了。梦笔阁免费小说阅读_www.meng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