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拾捌章
赵生‘去黄府’时，李玉函陪丁氏在堂屋里织渔网，坐等着消息。
李玉函对丁氏道：自从赵生来了以后，不管大事小事都全心全意地帮她，半字不提回报。他虽有时头脑简单，却有赤子的坦诚，值得信任。
丁氏低头织着渔网道：“正是因为太好才叫人疑惑。可能是我心眼生得歪，看人都是必有所图。不过，他对咱们的用处也是实实在在的，就冲这一点，将来等他露了狐狸尾巴，我也不多计较。”
丁氏认定赵生是狐狸，李玉函哭笑不得，停了停道：“挖墓的事，我许了他贰佰两银子的报酬，不管他图或不图，我能给的就是这些。等他有了银子，自然会另谋出路，你也不用再担心了。”
“贰佰两！”丁氏大惊，“阿玉，你日日辛苦才能赚几个钱？赵生就出些力气，也值这么多？”
“娘，这不是小事，说担着性命也不夸张。”李玉函解释道。
而且所谓报酬，其中包含着她对赵生的善意。虽然只是萍水相聚的缘分，她却希望他以后能活得自由自在。至于为什么对他有这样特别的心意？李玉函并未多想。
银子已经许出去了，说什么都晚了，丁氏转念一想道：“阿玉，那墓里睡的既然是位王爷，肯定有不少的宝贝，随便卖卖也不止贰佰两吧？”
李玉函道：“娘，挖墓是缺德事。除了玉玺，里面的其他东西，我都不会动。”
“废了这么多辛苦，干嘛不拿……”丁氏正着急，听见外面似有脚步声，住口时，赵生推门进来了。
李玉函急着问结果。
赵生关上门，告诉她：东东和阿西明天就可以去黄府旁听。黄老爷道，孩子想念书是件好事。
听说外孙们能去黄府上学，丁氏也很高兴，却因为李玉函许的那贰佰两银子，懒得开口谢赵生。觉得既花了钱，就都是应当应分。
第二天早上，赵生送东东和阿西去黄府后回到鱼店。
店门外，李玉函正在招呼客人，转身时对赵生轻轻一笑，眉目间似汇聚了四时春景，十分动人。
赵生面色不改，从她身边走过时，却恍惚得连自己都没察觉，沉浸在陌生的欢喜里。
进了厅堂，扑面而来的兰花香唤醒了他。
靠墙的方桌上，小南正在画画。他用的纸笔是李玉函托人从清江城买回来的，并不顾惜孩子随意涂抹的浪费。小南画的画，李玉函也都仔细收好，时不时挑几张裱起来挂在墙上。
赵生在小南旁边坐下，见他在画兰花和蝴蝶。兰花落笔讲究疏密与姿态，要是布置得不好，就成了一堆韭菜。这个对于五岁的孩子来说，是很难的事。
赵生见他格外认真，忍不住道：“小南，我教你画好不好？”
小南抬头看他，眼里不似从前那么生疏。
赵生接过他手里的笔，摆正画纸，一笔笔勾出凌越霸气的墨兰，又添上湖石，鸣虫，互为呼应的竹叶……眨眼间，那张薄薄的画纸就有了贵重之气。
小南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画，梳着抓髻的脑袋几乎靠在赵生身上，目光跟着笔尖在纸上跳动。
门外传来脚步声……赵生来不及收起画纸，只好团成一团，握在手里。
“阿生，你送东东他们去的时候，见到先生了吗？”李玉函问。
“见到了，”赵生将毛笔还给小南，朝李玉函走过去，“这位付先生曾在国子学里供职，品行高洁，你尽管放心。”
李玉函道：“我不是对先生不放心，是怕阿西会让他头疼。”
赵生道：“□□学生是做先生的责任，你不用想那么多。”
他们说话时，小南从高凳上滑下来，走到赵生身侧，看着他紧握的左手。
李玉函道：“宝宝，你怎么了？”
小南竟然开口道：“兰花在里面。”
李玉函不明白，“兰花？”
赵生捏了捏手里墨迹未干的纸团，正打算安抚小南，门口的光线忽然一暗，有个身量很高的男人进来了。
李玉函认出他，行礼道：“张老爷。”
张晨年三十出头，略黑的长方脸，衣饰鲜亮。他站在鱼店厅堂里，头顶几乎触到屋顶，高得像一尊塔。露齿笑道：“我听方管家道，李夫人想买块山林地？”
李玉函道正是。
张晨年道：“李夫人的事，在下不敢怠慢。只是不巧，我去西山买地刚回来，廖镇守又约我今日同去清江城里见县令朱大人。大人前几日驾临源口，廖大人没能当面问候，心里十分不安。这方圆百里内，要说和朱大人的交情，在下尚能忝列其中。所以，请李夫人再等上两日，待我设宴赔罪，再和夫人详谈。”
李玉函道有劳挂心。
张晨年笑容不减，好奇地瞥了一眼赵生，并未说什么，走前向李玉函礼了礼。
张晨年一走，厅堂里立刻敞亮了许多。
李玉函年初时拒绝了张晨年的提亲，现在要和他买林地，心里总有点不踏实。没想到，张晨年会主动上门相问，显得十分磊落大度。
赵生曾在洛周的奏报上见过张晨年。他是土生土长的源口富豪，拥有的田地从三江边一直排到清江城。
这位老爷并不做生意，只对买地怀有执念，原配去年因病过世，家中有一双儿女和两名小妾。
据洛周所查，张晨年对李玉函同样怀有执念，如同他看中的肥沃土地，只是无处下手。
“阿叔。”
回村里的路上，小南忽然主动开口，将赵生从交错的筹谋中拉出来。
“恩？”他低头看手里牵着的孩子。
小南又不说话了。
赵生也不催他，继续想自己的事。
傍晚，东东和阿西散学回来，不等李玉函问，东东就道：“妈，付先生人好学问也好，他以前常能见到圣上呢。”
李玉函道：“你们是去听课，就算喜欢先生，也不能总拉着他闲谈。”
东东道：“是先生要和我们谈的呀。”
阿西道：“妈，付先生和庞先生不一样。他总笑眯眯的，还问我小时候的事。”
李玉函道：“总之要有礼貌，和黄府的小公子们好好相处。”
丁氏端出饭菜道：“先吃饭，太公做寿唱夜戏，前面的锣鼓都敲起来了，阿西先搬条长凳去占个地方。”
阿西很乐意干这个，扛着凳子跑出去了。李玉函让东东去后院叫阿叔和幺幺他们。
丁氏道：“奇怪得很，小南会跟赵生说话呢，从早上回来就跟着他，尾巴似的。”
果然，他们从后门外进来时，小南紧紧跟在赵生身边，眼神罕见地活泼。像跟在母鸭后面的小鸭子。
往常都是幺幺跟赵生坐在一起，今天被小南占了位置，幺幺都不高兴了。梦笔阁免费小说阅读_www.meng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