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不想梦
金素嫣接到班主任冯书波电话，一听说许则不小心掉了河差点在电话里骂人，之后她立即派助理半路截了学校返程大巴车，把人接走。
许则临走时要拖上难兄难弟苏峻石，被拒绝。只能跟毛苗叮嘱让他去照看。
毛苗心里好生感慨，则哥居然也有对人上心的时候。
听话乖学生毛苗一直恪守职责，按照班主任吩咐守在邹凯铭身边，许则临走的叮嘱让他很为难。
邹凯铭的目光透过车窗，眼看着载许则的车汇入茫茫车流中消失，淡淡说，“我没关系，你去看看苏同学有什么需求。”
毛苗一听忙把自己零食、耳机、课外书一股脑塞进书包，跑去车尾找苏峻石。
苏峻石临过道坐着，毛苗不好挤着坐进去，只能坐在过道另一侧，探着头说，“同学，则哥交代了你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提，你的事儿就是则哥的事儿也就是我的事儿。”
苏峻石眉头轻颦，感觉喉咙有些紧，头也涨涨的，没接话只是摇摇头。
毛苗表示更加为难了，只能一路盯着苏峻石半睡半醒的样子，怕他感冒又不想打扰，内心十分矛盾。
大巴车回到学校，学生们在领队老师那里签名后就可以自行放学回家。
毛苗一心想着要将苏峻石送回家，结果埋头签名的功夫人再抬头就找不到人了，他犹豫这种情况要不要报告给则哥？想到许则吹了冷风状态不佳，最终决定不去叨扰。
许则回到家，阿姨立即接过背包递上热毛巾。
擦完手，又是一杯浓姜汤水，许则喝了一罐红糖姜水的热饮，现在闻到姜汤水的味差点吐了，忙递回去借口洗澡迅速跑上楼。
他泡完热水澡，整个人才算缓过劲，刚吹干头发就被金素嫣叫进书房。
“怎么回事儿？”金素嫣踩着毛茸茸软拖鞋，站在整面墙的书架前，一脸质疑。
“如你所知，在溶洞暗河里沐了个浴。”许则摆弄着带点潮意的发，站得歪歪扭扭。
“上次跟同学课堂闹事儿，这次出个游还把自己给掉河里，你也不小了，怎么还像是个小孩子。”
“你以为我想？”
“你不想？你不想就不会如此放任自己。”金素嫣心里早窝着火，继续道，“那天在老师办公室，谁叫你拿那件事去刺你爸？你忘了自己身份吗？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特殊时期？收敛点大家都会好过很多。”金素嫣瞪着眼，精修的细眉皱作一团。
“说我刺许庭，你也太敏感吧。他又不在乎这个，更不在乎你”许则无所谓的整理衣领。
“你就不能安安静静毕业，考理想大学吗？”金素嫣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让我回铜乡，让我见我妈。除此之外，我们没什么好聊的 。”对于金素嫣当年的告密行径，懂事后的许则从来没觉得自己会原谅她。
许则七岁时被许庭从铜乡接回津城，之后在身世问题上许庭对他几乎没什么隐瞒。
十二三岁时许则便清楚知道，他的生母金素萍是现在名义上母亲金素嫣的表姐。
金素萍读大学时为得到一大笔钱，接受地下中介机构的代孕协议，却在怀着许则时毁约偷跑回铜乡，生下孩子半年后她又消失的无影无踪，音讯全无。宠溺着将许则养大的姥姥姥爷并不知晓他身份来历，直到金素嫣去津城打拼，无意间看到财经杂志上许庭的脸……
作为条件或相互利用关系，许庭接受金素嫣形婚的要求，毕竟对女人不感兴趣又不能忤逆父命去公开性取向的许庭来说，娶金素嫣最大的好处在于，她会在和金素萍的亲缘关系驱使下，尽心尽力照顾许则。金素嫣顶着许则母亲的名头又依傍许家钱和势力很快实现自己的明星梦想。
“我就知道，就知道，到现在你还想着去找她？你要弄清楚，当年是她不要你了，我才……”她突然捂住嘴，后悔自己说太多，其实她怕泄露的真相对许则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当年的真相，不是你嘴里说是就是，没见到她之前，你们说什么我都不会信的。”在这件事上许则永远有自己的立场。
金素嫣像是受了打击，喃喃说“我是为你好，现在是老爷子拟定遗嘱的关键时候，许家家大业大，孩子孙子一大把，你爸他……对你可是寄予了很大的希望，你能不能别在这个时候给他翻车？”
“早说过，别人家的孝子贤孙我演不了，爱谁谁去，小爷不伺候。”
金素嫣脸色发白说“你这孩子，太没良心了，你爸都是为你好，你不能为他多争取一点？”
“呵，男人啊？自己的事情自己去做，想要的东西自己去争取，扯上我，太无趣。”许则鄙夷，继续道，“还有你，现在拥有的不够多吗？还在觊觎更多，你太贪心了。”许则将外套甩在肩上，伸手开门下楼。
“……”金素嫣答不上来，她才是那个最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这个晚上许则很意外的跌入关于铜乡的梦里。
在梦里……
阳光大好的晴天，有个人拉住他的手说，“走啊，现在我们这么高高的个子，可以抓更大的鱼，掏更多的鸟蛋了！”
他一听好开心，笑的嘴巴快要咧到耳朵后面去了。
许则拼命的跟着那个身影，想要跑的快一点，跑到那人前面，这样就可以回头看一看长大的石头哥哥是什么样子。
无奈的是那人很高，腿也很长，步子比他迈的大，他是怎么都超越不了。
“我不跑了，我累了。”许则赌气的停住，像个孩子一样蹲下|身去，不开心的埋起头。
“傻瓜，累了你告诉我，我会慢点走。”那人在他面前蹲下。
许则想，我要不要抬起头看看他的脸。
那人揉揉他头发，说，“如果你想歇歇，我也会一直等着你，一直都会。”
“真的吗？可是我好久好久都找不到你了啊？”许则鼓起勇气，抬起头。
那人的脸分明很清晰，印在他眼睛里却始终无法聚焦般模糊不清。
分开的这些年，石头哥哥的面容在他心中实在无法去拼凑，只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对话，一遍遍的在耳边响起。
“石头哥哥，你有没有告诉过我你的名字？为什么我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笨蛋……我叫苏峻石啊，这次记清楚好吗？”
“……”
惊觉的一刹那，他好像看清楚了梦中人的脸。
真的是新同学苏峻石的样子！
怎么可能会这么巧合？！
来不及想更多事儿，许则便从愉悦的梦里跳转进另一个悲伤的梦里……
6岁的小许则哭着喊着一定要蹚过河去找妈妈，那是大雨过后浊浪翻滚的河。
午睡到一半小小的他从梦中醒来，茫然的往门外走，一路踩着泥泞到小河边。
大人们谁都也不曾注意到这个一心想要找妈妈的小孩。
没下雨之前的小河是温柔的，石头哥哥带着他在河边摸小螃蟹。
山洪过后的河是狰狞的，浪急水浊却也阻止不了小许则的决心，他一味哭着一定要横穿过挡在面前的河。
小小的腿脚刚一踏进急流，整个人便跟着被水浪卷走，呼救声都没喊出口。
梦中的小许则害不害怕许则不知道，正在做梦的他怕极了，那种大难临头的感觉折磨着每条神经，整个人仿佛重新回到白天跌落暗河最无助的一瞬，况且白天落水的刹那是交叠了幼年溺水恐怖阴影的。
许则从恐惧中惊醒，浑身冷汗。
他茫然的坐起身，月亮爬上窗口，银辉落满房间。
这月光与十年前铜乡的月光并无区别，流转变化的不过是时间和空间。
许则沉溺在不知今夕何夕，不知此处何处之中。过了许久许久，他才伸手按住自己“嘣嘣嘣嘣”跳个不止的心脏。
他困惑于：时隔十年，两次伸手给他，将他从水里捞出来的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无法揣测出答案，这让他焦躁不已。
翻身下床，披件外套，抓一把棒棒糖塞在口袋里，开门往外走。
他不关心几点了，只想快点走出房间，去院子里透透气。
许家别墅的院子非常大，有铺满草坪的网球场，后院还有泳池。
许则坐在葡萄藤架下的秋千上，嘴里叼一颗棒棒糖，牛奶味的。
石头哥哥……苏峻石……石头哥哥。
两个名字在脑海里交替出现，相互叠印。
已经太久没有把铜乡相关的讯息拿出来反刍。
反倒是今天，不止一次的想到铜乡，并在梦里反复强化记忆。
关于铜乡在许则心底深处生出一些陌生感，是离开的太久么？但是有些人和事儿他并不想忘记的那么快啊。
至于如何才能验证苏峻石身份？哪怕只是一种臆想，对于他来说去证实也是顶重要的事儿。
许则踢着脚下的草地，心烦意乱。
苏峻石的眉眼比石头哥哥的清冷很多，话也更少了。
如果他们真的就是同一个人，他怎么可以认不出自己，怎么会不主动向自己表明身份？
石头哥哥是最聪明、最勇敢，对自己最好的人，他说过要一辈子保护他，也说过永远不分别。
难道因为自己的不告而别惹他生气了？
再或者现在的自己真的是长得太帅，再也不是6、7岁时那个动不动就哭兮兮的小哭包？
许则就这么胡思乱想的在秋千架上坐到东方发白，晨曦微启。梦笔阁免费小说阅读_www.meng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