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那日见你御马跟在我身后,倒是挺轻巧。”慕放随口道。
要学好马术,掌握好要领,没个一年半年定是练不成的,可现在,这样一位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丞相府大小姐,御起马来却又是另一副得心应手的模样。
难不成,小姑娘还有两副面孔?
慕放眸子一亮,即刻疑声问道:“子姻的马术是与谁学的?”
疑问的眼神来的猝不及防,上一秒笑嘻嘻的脸庞,下一秒迅速凝固成雕像。
“哈——哈——”(挤眉尬笑
她僵硬地勾起下唇,立马甩锅:“姻儿自小酷爱马术,青夜莫非是忘了?”
“……”
有吗?
儿时,他曾随父亲初到文府,那日驾着的便是先前那匹黑色短耳马。
马儿还没走到文府,大老远就瞧见了文府门前一女子在见到他来之后,即刻拔腿就跑,后来他才知道,这小姑娘就是文子姻。
“咻……”慕放转身将拇指与食指捏在一块儿,吹响了一声清脆嘹亮的口哨,数秒后,伴着跶跶的马蹄声,午门外一头熟悉的黑马进入了他们的视线。
“我去一趟信阳,你好好留在长安,不可乱走。”慕放抓住缰绳,矫健一跃骑上了马背。
还没等文姻反应过来,那边连人带马就已经扬长而去了。
他马的!!!
文姻正因慕放这种单打独斗的行为咬牙切齿,须臾,一驾马车从她的视野里缓缓驶入。
——
在文乾曜一事后,坊间皆传德宗帝为扬威天下,秉持公正,铁面无私地处理文乾曜以儆效尤。
然而剧情却剑走偏锋,其实德宗帝本可以在发配湟源的途中就命人悄悄暗杀文乾曜,以防他日之危。
不过他却并没有这么做。
谁也没有料到的是,德宗帝之所以会对文乾曜从宽处理,不是因为仁德,更不是因为扬威,这一切的一切,皆是因为漪湘殿的那位娘娘,琏妃。
自打琏妃进了宸乾宫,德宗帝那颗原本冰封的心竟逐渐因她的一举一动所动容。
女子是水做的,柔情化开了两人先前的心结。
但红颜终究还是祸水。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那日德宗帝醉酒宠幸琏妃之后,这场意外令她怀了身孕,眼瞧着还有两月便要生产,却好巧不巧发生了文乾曜一案。
德宗帝为稳住她的心绪,求得母子平安,因而这才没有对文乾曜下狠手。
但归根结底,二人的关系还是因这一事,生出了些嫌隙。
东宫之中,琏妃的身世背景早就被各宫妃嫔肆意流传,不过,她们瞧着这琏妃倒也沉得住气,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呆在漪湘殿里吃斋念佛,如一滩死水般的平静。
这个女人当真这么佛?嫔妃们连根头发丝都不信。
然而,德宗帝却信了。
见她一直闭门不出,德宗帝万般无奈之下便也只能不再打扰,“琏妃失宠”的谣言也因此被大肆宣扬,同期还陆陆续续招来了不少外人的耻笑。
同混乱的东宫不同,朝政上却是一片井然有序。
朝廷里注入了不少新鲜血液,从前在文府办事的苏平,因揭发文乾曜有功,被德宗帝任命为正五品上的右谏议大夫,行供奉讽谏之礼的基础上,大事廷议,小则上封事。
德宗帝注意到此人精明强干、别出心裁,特命人给他送了一封帖信,邀他岁除之日进宫一同陪伴圣驾。
马车缓缓驶入午门,车轱辘压过地面发出略带慵懒的“吱呀”声,随即一男子下了马车,抬手正了正自己的衣襟,朝着文姻站着的方向,款款走来。
“文小姐。”苏平眉心舒缓,漫不经心朝她打了个照面。
本以为马车上下来的是何许人也,结果竟然是害得文氏陷入水深火热之中的苏平。
果然人至贱则无敌,这下贱之奴竟还敢喊她,文姻深吸一口气,隐匿住欲要喷薄而出的怒气,冷冷回应道:“苏大人安好啊。”
苏平抬眸,见她那双眼睛正死死盯着自己,身后不由掠过一阵寒意。
“文小姐来这紫禁城所谓何事?”
见苏平问自己来意,她反应极快,便谎称要来探望琏妃。
她道:“今日为岁除,民女斗胆入宫见一见琏妃,以了思念之情。”
苏平回道:“那便随下官一同进宫吧。”说罢,转身便朝着里头走去。
“有劳苏大人。”
嘴上还客客气气的文姻,手上即刻朝着前面那人竖了一个中指。
进了宫后,二人便在漪湘殿外分了路,苏平去西殿,文姻去了东宫。
一路上她沉着脸,脑海里正飞速旋转着风暴思考,如何面对文子怜着实是一个大难题,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涟湘殿外。
叩叩叩——
一番犹豫之下,她还是叩了门,来开门的是一个小宫女,她还没有吱声,只听这宫女不胜其烦应门道:“我家娘娘身体欠安,一概不见。”说着,欲要关上门。
文姻见势,迅速将半个身子抵住了门,加重了语气:“告诉你家娘娘,是她姐姐文子姻求见。”
“就是亲爹来了,娘娘也不会见的。”
大门外的嘈杂声搅扰了殿内正在清修的琏妃,她闻声收起了抵在案上的手肘,偏头朝一侧的贴身宫女雪凝询问道:“外头是何人?”
“回娘娘,是先前文府的大小姐。”
“是她。”琏妃低声喃喃自语,沉思片刻后,她抬眸吩咐道,“你去请皇上过来。”
“娘娘……”雪凝有些意外,这几日娘娘一向闭门不见客,就连皇上也许久未曾见面了,如今娘娘居然主动提出要见皇上,作为奴婢的她嘴上虽不说,心里却实打实为她高兴。
“你快去罢。”她留下一句话后,便起身循着喧哗走去。
门外,文姻和宫女已经对峙多时。
“让我进去。”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娘娘说了,不见就是不见。”
“让她进来吧。”一道清列的声音从门后传来,柔弱中伴着点冷毅。
那宫女即刻应声恭敬朝后退了几步,朝文姻摆出一副敛眉低首的模样。
文姻见状,心中冷哼一声,她微微颔首,当即提裙走了进去。
“参见琏妃娘娘。”文姻躬身朝她行了一个礼。
她明白,心里纵使有千百种不爽,但礼数在宫里依旧是不可免的。
“姐姐不必多礼。”琏妃淡淡回应她,随后她背过身,微步缓缓朝正殿边走边道,“爹可安好?”
虽看不见她脸上的神情,但据文姻对她的了解,圣母白莲花作妖前兆就如同眼前这般光景。
她缄口不言,只是先随着琏妃一道进了漪湘正殿。
“好不好,娘娘心里应该门儿清吧。”琏妃前脚刚跨入殿内,身后就响起犹如质问般尖利的声音。
她身子一怔,继而缩回了方才踏出的绣鞋。
琏妃转过身,苍白的脸上毫无生气,淡粉色的嘴唇微微动了动:“爹的事本宫也有所耳闻,只不过本宫……”
“只不过你现在已经是高高在上的琏妃娘娘了。”文姻巧嘴接的极快,文子怜是怎么样的货色,她心里再清楚不过了,现在当面撕破她虚伪的嘴脸,胸口一时畅快多了。
“不是的……”琏妃明显有些急了,原本惨白的面容上也因此瞬间染上了一片绯红,“本宫何尝不想保住爹,保住文府。”
“琏妃!”文姻厉声喝道,“您可真是折煞我们这些庶民了。”
看着她那张满是无辜的脸庞,文姻心中的怒气涌然而上:“文家所遭的一切,你敢说都与你毫无关系?”
言语的刺/激令琏妃浑身发颤,她双眸骤然失神,嘴唇微张着,激动反辨道:“不是的,不……啊……”
文姻毫不退让,语气咄咄逼问道:“究竟用玉凝丸暗算我的人是不是你?派人在信阳客栈刺杀我的人是不是你?令文府变成现在这样的人是不是你?”
一连串的质问像是一张炙热的火网劈头盖脸朝她砸去。
“不是……啊本宫的肚子……”琏妃捂着小腹,粉额上顿时冒出了点点细密的汗珠,体弱力虚的她有些吃痛地靠着门板。
文姻心里暗暗讥讽,这妹妹果然够白莲,够女表,装得倒是有模有样。
她眉梢一挑,随即嗤笑道:“娘娘这又是唱得哪出戏啊?”
“血!流血了!”这时,只听殿内几个宫女突然失声尖叫,众人满脸惊慌围了上去,一道血痕浸染在琏妃月白色锦袍上,尤为触目惊心。
“皇上驾到——”漪湘殿外,太监扯着嗓子尖声喊道。
文姻心头陡然一惊,还未等她循声望去,德宗帝就已经风风火火走到了人群这边。
犀利的寒光从他凛凛的眼眸中迸射而出,他只是一扫而过,文姻却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刺骨寒意。
德宗帝立马冲进人群中,一眼就注意到了锦袍上那道刺眼的血痕,他连忙一把抱起虚弱的琏妃,躁急着朝一旁的宫女问道:“究竟发生何事?”
“皇上,娘娘她被……”几个宫女纷纷朝文姻投去怨恨的眼神,这时,方才那位应门的宫女站出来,指着文姻忿忿道,“是她言语冲撞了娘娘,娘娘才会这样的!”
“是你。”一双暴突的眼睛死死瞪着前方,德宗帝额前青筋凸起,舌头抵住后槽牙,胸口的火焰发出噼啪的闷响。
琏妃柔弱的身躯静静躺在德宗帝的怀里,她双眼无力地半开半合,有气无力道:“皇上,别为难姐姐,姐姐她只是……”
说着,钻心的疼痛使得葱葱十指不由紧揪住德宗帝的衣襟,她眉头紧蹙,唇色点点发白轻喘着继续道,“姐姐只是一时口快。”
“你不必多说。”
德宗帝凌厉的眼神狠狠瞥了眼站在一旁的始作俑者,继而厉声朝身边的宫人吩咐道:“来人,把这个女人给朕带下去!”梦笔阁免费小说阅读_www.meng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