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你几班的?”

    “一班……”

    什么情绪都不能有太久,要不然是会受到惩罚的。

    我努力瞪大一双熬夜太久已经无神的眼睛,试图表现出一副温良恭俭的表情来平息亲手逮住我迟到的主任怒火。

    不过今天是第一天开学,可能主任也觉得我们这帮崽子不认识路情有可原,只是给我指出班级在哪,就虎着一张脸走了。

    我迟到了,班级上正按大小个分类排座位,我个子不算高也不能算矮,中不溜那种,但是目前明显已经排座排到尾声,我那此时看着还不怎么眼熟的班主任脸色一瞬间一言难尽。

    他只能亡羊补牢,把我插进不前不后的一个位置里,但还是叹了好长一口气。

    我班任是个三四十多的男性——真是一个奇妙的体验,我打小学开始,除了体育老师就没见过正儿八经的男老师了。

    这老师还是教数学的——啧。

    我对数学有种天然的恐惧,班主任又教数学,让我有一种,也许今后课余也要被数学统治的恐惧。

    我的同桌是个女孩,长的不是特别好看,但是人特别好相处。

    我们三两句话就把彼此粗略的同学情定下,开始准备今后漫长的三年高中生涯了——又或者没有三年,文理分班之后,可能真正能相处的时间只有一年半。

    我们乱哄哄的发了书本,自我介绍,本来以为第一天应该教不了什么,但是万万没想到这帮老师才第一天就这么有教学劲头。

    我的基础在假期都被丢了个精光了,而且事实上也没有什么学习的欲望,但是我在班任讲课的时候还是不动声色的吃惊了一下。

    他在讲什么?

    我数学和其他学科相比不咋地,但是总比理化生要强上不少,然而我听他讲课想在听天书。

    我虽然不怎么认真听课了,但不代表我真的不在乎,我浑身冷汗的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同学,大家好像都没什么反应一样。

    我一瞬间就冷静不下来了,他们这么淡定,是都会?

    我可以接受自己成绩不咋地,但是不能接受自己真的啥也不会。

    然而一节课下来,我发现……真的啥也不会。

    卧槽。

    我心里暗骂了一句。

    报应这就来了?

    然后下课的时候,四周忽然爆发出一阵讨论声音:“他讲的啥,你听明白了吗?”

    “高中数学这么难啊……”

    “他好像跳步骤了,中间应该解释一下的。”

    我的冷汗纷纷褪去,不着痕迹的擦了一下脑门。

    哦。

    是这样啊。

    我心想。

    我还以为是我傻了。

    可是不管我心里怎么想,我听不懂他讲课是事实,这要是经年累月他都是这个讲课风格,我估计就从内而外的凉凉了。

    我开始陷入焦虑,重新拾起已经被我丢下许久的课业,但说实话,这么长时间不学习,心有点野,而且,也有点力不从心。

    我们班任可能是那种满级大号,看我们现在学习的东西像是在看着1+1=?

    所以他讲课基本是:“这一步大家都懂了我就不讲了”,然而菜鸡本鸡慌的一批,我什么时候懂了?

    他讲完‘1+1’一脸的‘这种应该都明白这么小儿科’,然而辣鸡如我,只能满脸懵逼。

    我已经很久没有在课间问同学那道题该怎么做了,这个业务长期不做还有点不熟练。(问题的时候贼羞耻)

    然而还是不行,我接受知识的某根触角可能坏掉了。

    我只能努力听好几个人讲一样的知识。

    多听几遍,就算不明白,也能做个脸熟了。

    这开学第一天以迟到开始,以懵逼结束,我让我想起我年少时最热闹的一次年节,我姑硬生生把我不开心的脸扯出一个微笑。

    “大过年的不要不开心。”那个时候她年纪已经奔四了,过多的操劳使得岁月在她脸上胡作非为,刀刻斧凿的留下了看着就不怎么地的痕迹。

    她顶着那么一张被岁月摧残过的脸,脸上却带着一种朦胧的温柔,像是落山的太阳,烧出半边天的旧红,却依然给人直视它的勇气:“老话里说,要是大年初一就不开心,接下来一年都不开心。所以你要笑呀,别气坏自己啦。”

    我从朦胧的回忆里回过神,想了想自己现在这个情况,如果说新学校是一个全新的开始,那我这个开始无疑糟糕透顶。

    我觉得几乎已经能预见我未来的可怕前景,整个人都特别的颓然。

    然而我这个人可能属皮球的,会触底反弹。

    比方说我那神奇的朋友雷达。

    好像是几年前的情景重现,又是一个花样年纪的女孩儿,又是公交车上,又是对方主动搭话。

    她说:“是你啊。”

    我有点脸盲,老实说,第一天上课,四十多张陌生的脸,我真分不清谁是谁,但是有刘鑫的先例,这回我也没惊慌失措。

    我问:“你也是一班的?人太多我还没记住呢。”

    她点点头:“我们初中是一个优班的。”

    哎呀。

    那可真是太巧了。

    我不清楚别人初中是不是也一样,我们初中初四的时候搞出了一个优班,按全年排榜,前多少名抓到一起,凑出了一个优班,找教学质量最好的老师补课,强化训练。

    当时我的成绩是足够进这个优班的,但是我不怎么喜欢,一方面优班的要在其他同学放学后接着留在那里继续学习,另一方面还要交一笔补课费,这在我眼里就是学校变相收费。

    加上那个时候理化生也要一起补,就加大了我的不情愿。

    毕竟我是凭借超高的文科成绩进的优班,理科什么的,我实在不擅长。

    但是能进优班的,就算不擅长,也不会像我一样差的那么多。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一个物理补习老师,她发了随堂小考卷子给我们,十分自然的说:“既然能在这个班里见到你们,水平应该是不错的,我现在测一测你们的底,看一下大致都什么成度。”

    我当时整个人心里崩溃,但琢磨着,要是把选择都蒙上怎么也能对个一两道。

    然后我就眼睁睁看着发下来的卷子全都是大题。

    我翻到背面——我觉得可能是发卷子的时候弄错了反正面——然而背面是空白的。

    我花了五秒钟才消化了这个事实,然而一种不可思议的荒谬感从心里升腾起来。

    不是吧?

    我已经记不清当时的卷子出了什么题了,但是那种提起笔来不知道写点啥的茫然和尴尬到现在都还印象深刻。

    我还记得我最后是交了白卷的——这是物理,要是随便一个文科,我就算不会,也能保证把卷子给填满,而且保证之后还能踩中得分点。

    但是,物理?

    那玩意儿蒙都不好蒙。

    也正是因为这一次的白卷,我被那个物理老师认认真真逮出来当典型。

    这姑娘一说到优班我最先回想起的就是这么一段回忆,然而这姑娘对我印象深刻却并不是因为什么白卷。

    “那个时候程嘉和一帮男生闹,撞到了你的椅子。你那时吼他们的样子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事实上这事我也记得。

    那是冬天还没过去的时候,我身上穿了个实际上已经有点小了的粉色羽绒服,一声不吭坐在最后一排。

    我真不是非得和什么不认识的人过不去,但是那个时候我整个人正是和我爸的斗争热烈的时候。

    他可能命不是特别好,刚巧撞上我心情最不好的时候。

    于是我就把一腔怒火都烧他头上了。

    不过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显得奇怪,于是我干巴巴的说了一句:“原来他叫程嘉啊……”

    我的雷达可能还分位置,这姑娘家居然离我家(没动迁之前那个)也很近。

    这姑娘性格也比我外向,三言两语就把莫名其妙的下次再会给定下来了。

    可是我不讨厌她,或者说我在她身上感受到了同类的气息。所以也默认了这段友情的延续。

    啊,这里好像有件事情忘了说。

    经历了漫长的等待,我家的房子终于回迁了。

    这一回鸟枪换炮,从以前那颤颤巍巍像是随时要打的红色砖楼,变成挺拔耸立的高层,虽然我家房子实际上没买那么高的,然而我喜欢这个楼层数。

    (后来的事实证明,买这么低的是正确的,因为虽然新建的房子看起来很气派,但总是停水停电,一旦电梯没有电了,我家也总还爬得起楼梯。)

    为了迎接中考,我全程都被禁止参与装修事宜,虽然能住进新房子是很开心的,但是这个装修风格实在不合我意。

    能怎么办呢?毕竟我又买不起房子。

    不过既然回迁了,那也就意味着我和我的新朋友离的也十分近了。

    刘鑫自然也回迁了,就住在我家隔壁那栋楼,新房子能入住那天还把我拐到了她家睡了一晚。

    我依然没有原谅,或者说没有和我爸正常相处。

    不过两个朋友都在旁边,让我感觉到有那么一点的安全感。

    ——我不是孤身一人了。

    这可能是秋风染红了第一片枫叶的时候带来的最好的消息。梦笔阁免费小说阅读_www.meng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