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在御馔津感受到一股坚定信念的传召时，星辰之主荒表示了绝对的反对。
“之前受到的教训还不够吗？非要被人类利用至死才愿意停手？”
低沉而冷清的男声响起，修长的黑色身影出现的瞬间，一片广袤而深邃的海面由远及近将光亮吞噬。漆黑的夜色与漆黑的水面相接，天上的星辰开始坠落，长尾曳出闪亮的弧光；水面的星辰开始上升，海天相连，星轨旋转，命运的轨迹俯身，冷冷注视着下方两个渺小的身影。
领域·星辰之境。
“荒大人。”御馔津垂首，向着那个修长的身影微微鞠躬。
“之前所做的一切牺牲，都是我自愿的。既有神名，那么守护我的子民，便是我不容推辞的职责。”
置身于另一位神明的幻境之内，御馔津却毫不慌张，语气坚定地说。
男人抬眼，深蓝色的眼睛衬着漫天星光，却比脚下深不见底的荒海更加阴沉：“另一个世界的人类，不是你的责任。”
御馔津说：“只要是人类，皆可寻求我的庇护。更何况如此闪耀的灵魂，我不能作壁上观，看着他熄灭。”
“如果熄灭了，那就是他命该如此。”荒语气冷淡地说，凌乱的黑色长发被随意束起，发梢却如同悬浮于水中一般轻盈地漂浮在空中，“命运，就像这星轨，只可观测，无法更改。”
“不。”御馔津依旧站在原地，“如果我去了，那么他的命运不就是被更改了吗？”
“你成为了他的式神，只是落入了新的轮转而已。”荒抬手，掌心出现一枚黑色的陨石，以一种诡异的弧度缓缓旋转着，“人类贪得无厌，我只是想避免高天原的神明再一次被利用……”
他的目光带着重量落在御馔津身上，声音听不出悲喜：“再一次虚弱得连神形都无力维持。”
御馔津之所以是少女形态，就是因为之前退治了稻荷神社下镇压的地震鲶、挽救了遭遇地震的土地，若不是荒以星辰结界相护，恐怕早已力竭而死了。
这才苏醒没多久，便想要响应人类的召唤，去结束战争，庇佑子民了。
回想起那场海潮浪涌的战斗、地震鲶身上令人悲伤的熟悉感，以及在结界里虚弱得连手都握不起来的感觉，御馔津的脸色有点苍白：“您不该对人类抱有如此大的恶意，他们并不是如您所说的那般不堪，更何况高天原就是为庇佑人类而存在的……”
“汝是在质疑吾？”荒冷冷地反问。
御馔津一惊。
她突然回想起，高天原派她作为接引人去迎接新任的星辰之主回归神位的那一幕。
大海回应召唤，吞噬了整片村庄。无数男女老少在海水里挣扎着、惨叫着，黑发的神明浮在空中，俯视着这毁灭的一切，那双眼睛里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我看到了你对我的厌恶，和发自心底的不堪。”荒轻轻落下，脚尖点在海面上，漾起一圈无声的涟漪。
御馔津看着那圈波纹向着远处化开，摇头：“不……我只是、我只是……”
只是很不解。
为什么……这么怨恨人类呢？
“很多年前……”荒靠近御馔津，伸手撩起她鬓角的碎发，替她别在耳后，思绪似乎已经飘远，“有位大人……他告诉我，在高天原，要学会戴上面具。”
御馔津被他突然的靠近而有些惊讶，不动声色地向后避了一下：“您在说什么？”
“……去吧。”荒的动作顿住了，收回手，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
御馔津一愣：“您……”
可是荒已经转身离开了：“所造成的后果，不要累及高天原。”
虽然不理解为什么对方突然同意了自己降临人间的请求，御馔津也只是向着荒的背影鞠了个躬：“是。大人。”
狐铃声渐渐远去，星辰之境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其实很久以前，是三个人。
只是那段日子，已经过去太远了。
他闭上了眼睛。
虚无的黑暗中，似乎有只手替他撩起碎发，别在耳后，然后再亲昵地揉揉他的头。
果然，他还是无法做到，用面具完全遮掩自己的情绪啊……
所有人，不过是命运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御馔津是，他自己也是，还有……
“老师……”
星辰之主的呢喃声在荒海上渐渐消散。
启明看着身侧的御馔津不知在想些什么，眉间晕着一点忧愁，心下猜测定是荒和她说了些什么，于是伸出手揉揉神明柔软的短发：“哎，你看你人都跟了托尼了，还在纠结些什么呢？这个世界和平安京还是有连接的，不如把它当做新的历练，好好地游历一番。”
作为玩家，曾经和这些式神并肩作战，肯定难以生出距离感和敬畏之心。更何况失忆了的稻荷神脾气那么好，不趁机蹭蹭欧气更待何时！
启明又搓了搓少女的头毛。
御馔津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您可真是……”
启明佯装苦恼地叹了口气：“哎，想我堂堂大阴阳师，竟被一个普通人捷足先登，让稻荷神成了他人的式神，我好难啊，嘤嘤嘤。”
御馔津无奈笑道：“启明大人可别说笑了……您可是连高天原都在关注的阴阳师，怎么会缺强大的妖怪或者神明追随呢？”
妈的别瞎说！老子缺啊！老子特别缺ssr啊！
启明在心底咆哮呐喊。
痛失ssr，启明心底淌着泪，却明白还有不少事情要询问御馔津：“对了……你知道，‘神约契’是什么吗？”
黑晴明逃走之前，特意提到了这个契约。启明立刻就联想到了自己手臂上的那条黑线，看着身边无人注意，就拉开袖子，给御馔津查看那诡异的黑色。
御馔津抬手，轻轻按在启明臂上，过了一会后摇摇头：“我并未听说过这个契约，也没有在你身上感受到什么异样的气息。”
怎么会……
启明缩回手，拉上袖子，觉得很是奇怪。
操控了霍华德，让他和托尼的命运捆绑在一起的那个幕后黑手，难道就为了留下这个毫无异样的契约痕迹？
还有黑晴明那个幸灾乐祸的语气……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就是不知道，他下一次出现，又是什么时候了。对于这种神出鬼没的人物，想要找到他，只能等他主动出现。
真是想想就令人头秃。
“噫，等一下。”启明突然一拍大腿，“你来到这个世界，有没有受到世界意识的压制？力量被削弱什么的？”
“未曾。”御馔津抬了抬食指，指尖绕起一缕浅金色的光芒，下一秒就被欢天喜地的小土地神舔进嘴里，“大概是因为和本土人士缔结了契约的原因？所以世界意识默认接受了我的存在？”
启明挠挠头：“这样的吗……”
所以他恢复力量还是只能靠召唤式神？就他这人品，想恢复到顶峰时候得多少年啊！
他一摸摸到自己被洛基削掉一半的发型，再想想未来即将来临的脱发抽卡，真是觉得此刻“愁云惨淡万里凝”，恨不得抱住御馔津大呼三声“狗托误我”。
“不过，有些奇怪……”御馔津说，“由于退治地震鲶，我的力量损失很大，回应召唤前其实也才刚苏醒不久……”
启明：“呃，然后你一来到这个世界就施展的复苏之术？”
御馔津：“本来以我残存的力量是无法施展的，但箭矢射出去之后我却并未感到疲惫……我也是第一次与人缔结契约，很多东西都不太懂，不知道是不是契约的影响作用。”
启明咽了一口口水，把头缓缓扭向那头单手插着腰在和索尔讨论事务的托尼。
“其实吧……”他忍不住开口，“你还是劝你主人去休息吧……”
“我猜，那复活城市的一箭，应该消耗的是托尼的力量……他毕竟还是个人类……”
“？”托尼正在和索尔商讨着，要不要给御馔津冠以北欧神话中丰收之神的侍女贝伊拉之名以避免世人对城市修复的恐慌，就看到本来和启明坐在楼边聊天的御馔津忽然起身走了过来，用一种相当严肃的表情对他说道：“请您立刻去休息。”
“嗨，甜心……不，我是说，御馔津，你在开玩笑嘛？”托尼说，“虽然战争结束了，但还有很多事情要等着我去扫尾。放心，我效率很高，今天晚上一定带你去吃火锅。”
他伸手看起来想拍拍少女的头，不过一想到这可是个正儿八经的神明，不是索尔那种外星人能比的，转而握拳放在嘴边，佯装轻咳两声：“古代可没有这种美食……你去找启明，让他带你去我家逛一逛……噢如果你愿意的话以后也可以常住下来……”
御馔津摇头：“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我应该不会长留在人间。”
托尼愣了愣：“你不是和我缔结了契约吗？”
“召唤式神是需要灵力的，式神越强大，要消耗的力量就越多。”御馔津看着托尼胸口闪着光的反应堆，“我不确定您作为一个人类，能够支撑契约多久……”
托尼下意识地看向启明：“彼得不是……？”
一只金鱼姬、还有一位力量不亚于御馔津的河川之主。
“准确来说，彼得召唤的只是金鱼姬，荒川之主是主动出现的。”启明走过来，安慰地拍了拍托尼的肩膀，“再加上荒川之主是全盛状态，不需要消耗太多主人的力量。而且彼得的身体素质经过强化，其实不亚于某些妖怪，支撑契约绰绰有余。”
托尼皱起眉，伸手敲敲胸口的反应堆：“这个日光灯还不够吗？”
这不是够不够的问题啊……
启明轻声道：“神明的能力发挥到极致，甚至可以逆转时光，改变命运……”
只要所想，皆可所成。
这不就是人类心目中的“神”吗？
有求必应，有愿必答。
越探索，越能发掘出神明身上无限的力量。
在一位神明愿意为你所驱使的时候，你会做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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