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如果主角不作死
“毕业了！”
一车男女七八人欢呼起来。
后车开了几瓶Rio，是女生买的果酒。前一秒还在干杯，后一秒袁恺贱贱地问了句：“工作找到了吗？三方都签了吗？进银行还是进国企？”
这显然是故意耍的坏心眼，引得几个女生去和他抗议。
收获了一众娇嗔抱怨，袁恺一脸苦哈哈地举手道歉赔罪，施繁翻了个白眼，和陈嘉颖小声嘀咕：“我看他是乐此不疲。”
说着故意提高音量：“你们觉不觉得我们现在像老式恐怖片套路，公路旅行，一俩车上几男几女去度假……”
他们是大学cult电影社的，一个极小众的社团，也不知道申请之初申请人是怎么到学生处审批通过骗到学分的。
大家的爱好都是看恐怖片，对恐怖片套路也颇有心得，其中翘楚王枇玲，一个善于归纳总结的妹子就说：“得了吧，人家恐怖片里的公路旅行还有度假都是去荒僻的地方，外国地大人少，美式就是公路大逃亡到个沙漠之类的，泰式就是林中小屋，港式就是主角继承了远方亲戚在郊区的别墅，带着朋友们去狂欢。”最后结论，“反正我没见过最后是去农家乐的。”
坐她旁边一叫奚叶菲的娇小妹子开了句玩笑：“那大概是鬼怪还没到我们这儿入乡随俗，与时俱进？”
王枇玲翻了个白眼，“按照恐怖片的套路，凡是校园开什么恐怖神秘社的，最后都是作死社。”
奚叶菲莫名其妙碰了个钉子，心里骂她毛病，也顶回去：“那你别来呀，明知作死还来。”不是比傻逼还傻。
后面半句她没说，会引战吵架。饶是拿捏着分寸，王枇玲脸上也已经不好看了。
袁恺最爱做焦点，见大家注意力被其他吸引，连忙插话：“哎哎，我说，这种老式恐怖片的套路，片头肯定会留个预言、暗示，不是知情邻居事先提醒，就是路边诡异老太说奇怪的话……总之到片尾大家死光光的时候进入解谜部分，做出一种‘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效果。”
众人果然看过去了。
袁恺有些自得，更是起劲，“咱们一路到底，加油站刚过，还能有什么‘预言家’？”
他才刚说完，车猛地一个急刹车。
陈嘉颖耳机都掉了一个，车厢里都是被这猝不及防的刹车惊到的，越是被惊到了大家像是越要多说两句平复心情。
“好端端怎么刹车了。”
都纳闷呢，陈嘉颖低头下到座位底下捡蓝牙耳机时，抬头就看到桌底下方希媛的腿勾在袁恺腿上摩挲。
这是六月的天，女生穿裙子都已经是光腿的了。
面不改色坐回座位插上耳机，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司机没和他们说什么先下了车，然后听到了吵架的声音。
已有两个活络的学生钻到前窗去看了，袁恺俨然团队领头人的语气：“要不下去看看？”
却已经先拉开车门下去了。
其他人随后都跟上了。
前方的路被几棵树木拦截，不宽，都是手臂粗细，其中还有许多枯树枝，数量一多也足够拦成一条线。
做成这些的是个年轻女孩，她披头散发，杏色连衣裙已经破损，脸上占着灰土，一双裸足脏得像是逃难。
这样的狼狈不堪，偏偏司机冲她喊话，她像是听不见一样。
“师傅别那么凶。”袁恺走上去，大概是看出这女孩面容很有几分清丽，也生出点怜香惜玉，“好好说，她是不是哪里逃难出来的，要不要报警。”
司机道：“我好好问她了，问她怎么把路堵了，是不是遭了难……我问了半天，她一句都没说，怕不是脑子有问题，听不懂话。”他指指脑子。
袁恺也试着和她说话，“妹子？”
“没用的。”司机不耐烦道：“我看就是附近哪家没看好的神经病逃出来了，过来堵马路。”
袁恺也对她说了半天话，什么妹子你叫什么，是不是遇到什么坏人了，要不要报警，你是不是还在上学……果然没什么反应。
这一行人都是没踏上社会的年轻人，一时也有几个好心的过来帮忙，先把人拉到一边，看她已经精疲力尽，从车里拿折叠椅让她坐下，又有递水递食物给她。
还有妹子好心拿过毛巾要给她擦脸，鞋子都没多余的，最后找了双拖鞋给她。
过了十分钟依旧是一句话也没，女生们好心在照顾，外围男生们也在讨论。
“报警吧，这一看就不对劲。”施繁道。
袁恺有些不情愿，“说不定就是附近哪家生病的女儿。”他有些认同司机那个神经病的判断了，别人和她说话半天都没个反应的，怎么可能是个正常人。“反正我们也去村里，把她交给村里，让他们负责。覃家渡村也不小，村委也不会不负责。”
他这句话声音不大，站开几米外，那正在沉默的女孩抬头看向他，就像是听到了一样。
袁恺心不由得一惊，女孩已经看向别处，刚才就像他的错觉一样。
还好还好，那么远怎么听得到我在说什么。袁恺心想，可能就是巧合吧，再说这也不算要对她做什么坏事。
其他人没注意到这点，施繁表示反对：“还是要报警，不管是不是附近精神病家属逃出，难道精神病人逃出就不能报警，不归警察管了？”
当然管了。
但一报警就要原地等着警察来，说不定还要陪同去做笔录。袁恺不想让这个意外出现的女孩影响到他们的毕业旅行。
施繁冷笑：“那把一个精神病患者接车上和大家一路，你心里就舒服了？”
也正在他们讨论怎么处置人时，那个女生开口了。
“你们必须走。”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一开始喉头干涸说得很慢，“离开……走……”
女生们都被她吓了一跳，也就庄璐，他们的副社，还稳得住心神，“你叫我们走？”她思考得很快，“是前面有危险？”
这群思维活跃的cult剧社员们很快在脑中过了一遍：神秘女生一身像逃难出来样的，捡树木堵路，还让他们不要继续走下去。
还有人抽空给了袁恺一个眼神：诺，你说的“预言家”出现了。
却没多当回事，这是他们自己从小长大的城市附近的郊区，任何词汇和自己熟悉了解的事物联系在一起都会有种安全感。对乡土的了解让他们有种主场的感觉，并不怎么相信女生的话。
“承蒙相助。”这女生擦干净脸后显出漂亮的五官，若不是这身狼狈，更像是平面杂志的模特，“前面不能去，趁现在还能回去。”
“前面有什么？僵尸病毒还是克苏鲁降世？”施繁嘲笑。
她静默了下，大概意识到作为一个陌生人突然提出让人折返的不切实际，换了种说法。
“我知道这样叫你们回去也不可能，也不是三言两语能取信你们。”
“你说说看，说不定你的故事就打动我们了。”施繁皮皮地说。
被庄璐一个眼神阻止。
女生没理施繁的话，而是认真对庄璐说：“现在还能回头，过了桥就再没回头的路了。”见众人不为所动，最后说道：“如果执意要去，听我一言，不要吃用那里的任何食物和水。”
这一听像是……生化危机？
考虑到现实性，众人只觉得荒谬。
袁恺道：“好好，妹子你下面还想说什么？吃了那里的东西，我们就要永远留在那里？那我们不吃那里的东西就能活着出来了？”他故意顺着话逗逗人，更觉得司机说这女生是个神经病的判断是正确的。
“不吃东西，你们能死得好看点。”女生冷冷道：“可以留一个人的全尸。”
袁恺表情僵住了，然后没憋住骂了句“神经病”。
庄璐倒是机灵，拉住她手臂，温和道：“你这个样子，我们总要送你到稳妥的地方医治。”
女生问：“回城里的医院？”
“就近就到村里，我看你都是外伤，问人要点绷带碘酒包扎下。”庄璐自有盘算，如果前面真有什么不妥，有这个知道底细的姑娘在，直接就能问，做个好人扣住她也不吃亏。
女生冷笑：“那就再见。”说着站起往反方向走。
“你……”庄璐还待说什么。
女生回头，指着覃家渡村的方向，“那里，我刚逃出来。”
众人面色很不好看。
女生却一点也不留恋地离开了。
“碰到神经病了。”等过了一分钟，袁恺反应过来狠狠啐了一声。
众人合力把路上的树枝清空，车重新开上了路。
陈嘉颖心绪不宁，朝窗外来的方向看，缓缓落日，那个女孩似乎还站在路边。
心猛得一跳，惊起，探头出去回看。
其他几人也一样心情不平静，只是谁都没说出来，被陈嘉颖的举动吓到，施繁拍了下陈嘉颖，“四眼，你干什么啊？”
“那个女的，我看见她就站在路边。”
“你故意吓人的吧。”施繁也吓了跳，“她从刚才走多久了，和我们车两个方向，早走远了。”
但也凑过来看。
刚才陈嘉颖看到的地方早没人影了。
司机突然停车了。
“师傅你怎么了？”庄璐在后车厢问。
陈嘉颖坐着的地方正好看到司机在从烟盒里掏烟，开车窗，点上，外面正对的方向正是渡口桥，也就是刚才女生说的“桥”。
过桥就没回头路。女生刚才是这么说的。
“是发现什么不对劲了？”施繁问。
司机师傅猛抽了两口烟才开口，“现在几点了？”
“啊？”这在现在看来是莫名其妙的问题。
庄璐回答：“9点了。”
“是啊，我这里8点58分。”
“这有什么不对？”众人以为是时间方面出现了异常。
“不是时间不对，是今天这路上不对。”司机说：“平时不会那么少人的。”
袁恺奇怪：“这里是郊区，路上空不很正常的事？再说我们来得早啊。”
庄璐想了想，很快明白了司机师傅的意思。
“不，不对，这条路上我们没遇到一辆其他的车。”庄璐道：“就算是郊区，就算早上人少，也不至于一辆其他的车也没有。”
众人现在回忆起来，果然是自从下了高速，就没遇到过一辆车了。回想起这个细节让他们遍体生寒。
怎么刚才就忽略过去了。
现在想起，这条除了他们以外空空荡荡的路显出了几分鬼气。
“覃家渡村不是荒僻的地方。”庄璐道：“虽然是郊区，但雍城市附近的近郊游就那么几个。”
覃家渡村原本也就是个普通的村庄，出产黄桃，除此之外没什么特色。但在几年前兴起农家乐后，他们是第一批做农家乐的村庄，家家户户都改建房屋，整个村都做农家乐。因为价格便宜，来的最多的是老年人，也有周末近郊游的白领，旅客并不少，到了后来甚至公交公司开出了班次，每天六次从市中心发完覃家渡村的大巴士。然而这远远满足不了需求，平日各旅行团的大巴在这条路上络绎不绝，特别是早上9、10点，和下午3、4点。
“我一开始就想买大巴票，我们出发是7：20，在7:30有一部公交大巴。”庄璐说道：“到了这个点，别说旅行团的车，就连这部公交公司的大巴都没看到，这实在太不对劲了。”
“对啊，就算我们车开得快，但我们遇到那女的，后来清路障也那么长时间了，要说那部大巴早就应该超过了。”她身旁的王枇玲也附和。
“我看这事有古怪。”奚叶菲下结论。
方希媛绞着手指，“我们要不先去看看那姑娘吧？再怎么说她受了伤，难道靠一双腿走到镇上求助吗？”
成傲儿瞥了她一眼，暗骂狐狸精狡猾，明明想逃还要说是去“光荣”救人，又瞥了眼袁恺，拿出嘤嘤嘤的架势，“方姐说的对，我有些怕……”看向袁恺。
方希媛恨不得掐死这个小表砸，大家同级的，还叫她“姐”，只是当绿茶必要有牺牲，此时她也只好面上温柔似水地笑笑，肚中骂MMP了。
亏都吃了，也同样柔生生地看向袁恺，“袁哥……”
换做平时袁恺还挺得意，只是此刻也没心情，附和一声：“媛媛说得对，我们平时即便不能见义勇为，现在事情已经到了眼前，也应该施以援手。”似乎刚才骂人家是神经病时没他一份。
众人一拍即合，车掉头，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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