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郎君，你真要应下这门婚事？”杨蓁亲手端来一碗解酒汤，送给周琰。
新亭会一连开了两日，他们夫妻二人携女赴宴，今日方才归家。
“谢家家风清正、谢之焕聪慧机敏。”周琰接过夫人手上的解酒汤，一饮而尽。
“但谢家所谋甚大。”谢家这两年私下招揽无数门客，再结合乱世之像，杨蓁不认为与这样的人家结为姻亲是好事。
周琰站起身，将手中的碗放在桌上，绕着桌子踱步。他何尝不知谢家有所图谋，然朝廷昏聩、倒行逆施，他必须给自家留个退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颍川太守之事历历在目，吾不敢忘！”
“既为人父母，该为儿孙计。”周琰站定，立身长叹，“若我出了事，你与华姑还有个去处。”
“莫要胡说！”杨蓁扑向周琰，紧紧拥抱着他，“我们一家必会平平安安。”
“夫人，我知你忧心谢家子非良人。”周琰回抱杨蓁，眼中尽是深情，“这两日我看华姑与谢之焕相处，好似你我幼时。若让他们多加接触，两小无嫌猜，岂不妙哉？”
“这......”杨蓁靠在周琰怀中沉吟不语，她在思量是否该让夷光与谢之焕多接触。
“我观谢国公此人性情疏阔、胸有大志又重情谊，必不教其子负了华姑。”遍观天下英豪，能让周琰赞叹的屈指可数，夷光是他唯一的女儿，他也想替夷光选个好公婆。
就这般，周琰与杨蓁同意了与谢家结亲之事，而夷光这个当事人对自己多了一个未婚夫的事，毫不知情。
她以为自己与谢之焕的相遇是巧合，面对谢家送来的礼物，有些不明所以。
“阿母，这个玉珏不是谢檀奴的吗？”夷光从谢家送来的一堆金银珠宝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玉珏，她挣出奶娘的怀抱，小步走到托着玉珏的侍女面前，好奇的打量。
“你怎知是他的？”杨蓁眉眼含笑，她对谢家送来的定亲礼物很满意。
夷光歪着脑袋想了想，语气十分肯定：“谢檀奴说他带的玉珏中间刻了一个焕字，我瞧这个也有一个焕字。”
“这个玉珏从此以后就是你的了，你可喜欢？”杨蓁半蹲下，仔细打量夷光的表情。
夷光眼睛睁大，她转头去看了一眼玉珏又回头去看杨蓁，有些吃惊的说：“谢檀奴好大方！”
“玉珏好看，我喜欢的。”夷光从托盘中拿出玉珏让杨蓁帮她带上，又举着胸前的花丝镶嵌黄金蝴蝶挂坠说道：“阿母，来而不往非礼也，我能把小蝴蝶送给谢檀奴吗？”
“可。”杨蓁被夷光的一本正经地说回礼给逗笑了，她用手点了点夷光的额头，忍俊不禁的说：“你这小人儿，竟也会说圣人之言了。”
“阿父阿母言传身教，华姑深受你们的教诲。”看着娘亲笑的很开心，夷光调皮的故意模仿她的启蒙夫子说话一板一眼的语气。
夷光模仿的十分可爱，让杨蓁乐的花枝乱颤，搂着夷光，狠亲了她的小脸蛋，心想：华姑，我必会护好你，让你一生平安顺遂。
两家悄悄的定了亲，夷光的玩伴多了一个谢之焕，除此之外倒没有什么不同。
“阿母，我不想扎耳洞。”夷光坐在蒲团上，眼角憋出两滴泪，可怜兮兮的看着杨蓁。
明天就是她的六岁生辰，按当朝习俗，女郎年满三岁就该穿耳带环，杨蓁与周琰疼爱女儿便拖到了现在。
夷光的奶娘捧着两枚嵌有圆润珍珠的银耳钉，劝说夷光：“女郎，有了耳洞便能带上明珠。”
“可是好疼，华姑不想疼。”夷光反射性的捂着耳朵，前些日子她围观了叔伯家的女郎穿耳洞，凄惨的情形让她心有余悸。
杨蓁看到夷光畏惧的捂耳朵，又是心痛又是好笑，“你昨日还说为了美，可以豁出去，怎么今日就连一个小小的耳洞都不敢打了？”
“阿母。”夷光瞅了一眼桌上打耳洞的工具，扑入母亲的怀中，撒娇道：“檀奴也没有耳洞。”
“谢之焕是儿郎，华姑你是女郎，你与他有别。”杨蓁宠溺的抱着夷光，解释道。
虽有上一世少部分的记忆，但夷光年幼，她仍旧是不懂男女之别，她懵懂的问：“有何不同？”
一手抚摸着夷光的头，一手环着夷光，杨蓁说道：“男儿可继承门户、建功立业，而女郎必须在家相夫教子。”
“可是古有木兰将军，今有魏国夫人，再说了武夫子说我习武资质不亚于檀奴！”夷光不服气的仰着脑袋说道。
“我知夷光志在高远，但世俗对女子偏见太深。”杨蓁皱着眉，世俗的力量非一人之力可以违抗，“世人皆以德言工容考量女郎，即便华姑你贵为太守之女亦逃不过。”
“下个月便有家宴，席上一众女郎皆穿耳戴环，唯有你与众不同，非好事。”杨蓁也不愿意让夷光受打耳洞的疼，但她深知世间对女子的苛刻，“人言可畏。”
夷光扁嘴，泪珠儿在眼睛里打滚，她看到叔伯家的妹妹扎耳洞时几乎要疼晕过去，简直是个酷刑，“阿母，真的要扎耳洞吗？”
“女郎，女儿家这一生难免要吃一回苦头，忍了就好了。”奶娘在旁边劝道。
“乖，让张医师来给你穿耳洞好不好？”杨蓁心疼的用手绢轻拭夷光留下的泪珠。
夷光乖巧的点点头，她知道自己撒娇也躲不过去，垂着头靠在母亲的怀里，闷声说道：“快扎吧。”
夷光所用的扎耳洞工具是府里的匠人精心打磨的，与市井上的粗糙劣质的工具不同，皆是金银所造。金银贵重，可抑制创口流脓腐坏。
张医师先仔细端详夷光的五官，再拿出一根极细的银针插入烈酒之中，而后用细绸布将银针擦拭干净后，放在火上烤炙。
夷光心里很害怕但身子做的笔直，睁大眼睛、抿着嘴，仔细盯着张医师的一举一动。
看到张医师捏着银针就要冲自己的耳朵下手，夷光紧张的握紧拳头，忍不住出言说道：“医师，你应该先沾些酒精涂抹在我耳垂消毒。”
“酒精消毒？”张医师的手停在半空中，“女郎此话何解？”
“我耳垂脏了，应该先擦拭干净再打耳洞。”夷光的眼睛一直盯着银针，十分紧张。
张医师自小便看护夷光，对眼前小人儿十分爱惜。他虽不明白夷光的意思，但仍按夷光的话将干净的细稠布沾上烈酒，轻轻的擦拭夷光的耳垂。
“女郎深吸一口气，莫要紧张。”耳垂擦拭过后，张医师又将银针在火上烤炙，他见夷光的拳头紧握，便说道。
在夷光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手上的银针就穿过了夷光的耳垂，“扎好了。”
除了银针的一丝温热，夷光根本没有感受到疼，她惊讶的伸手想去摸耳垂，被张医师阻止了：“不可。”
“医师好厉害！”夷光很激动，小脸蛋红彤彤的，看着张医师的眼睛里满是崇拜。
“多谢医师。”一旁的杨蓁对张医师欠身一拜。
“主母客气了，若没有您与太守的收留，在下早已暴尸荒野。”张医师闪身躲避杨蓁的礼节。
张医师不仅是名满天下的儿科圣手，还曾出任中郎将一职，若不是替随国公与魏国夫人求情，也不会落魄于江湖，被太守府招揽为门客。
夷光大胆的上前拉住张医师的衣衫，仰着头很认真的问：“张医师，我能和你学医吗？”梦笔阁免费小说阅读_www.meng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