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吵架了
刘导跟衣晓和占亦程讲戏。
“崔未这个人呢，是个仙人的贵公子，全身上下都是冷淡矜贵，不食人间烟火，他的一举一动都有一种韵律的美。”
占亦程点头，“把舞蹈的动作分解进身体的每一部分，那种——”
“对，就是一种戏曲分解的美感，举手投足都是神韵，每一个眼神每一分表情都是语言，一切要慢，就是那种戏剧节奏的舒缓和优雅。”
占亦程挺直腰背，背手，持剑，缓缓侧头，眼神疏离清冷，一眼秋水忘川，垂眸万年情深不寿。一身天然贵气，举手投足皆是画，粉墨山水，一尘不染，人在凡尘皆土，他是仙山上神，美得不似人间。
刘导不住点头，满脸欣慰。
衣晓眼睛都不眨落在那人身上，这便是崔未，那个自始至终不多言却一直保护着江易扬的无上风采贵公子崔未，未来几个月江易扬身心皆在他身上的崔未，他们携手降妖除魔，心心相印，把“兄弟情”演绎到天上人间，碧落黄泉。
江易扬和崔未。
占亦程得到赞同，瞬间换回跳脱少年模样，清贵公子形象崩塌，他得意地问：“还好吧？演的还好吧？”
刘导点头。
衣晓也点头，但眼神却有些恍惚。
“衣老师，你说句话啊！”占亦程没得到衣晓的语言表达，有些不满，给了他一巴掌。
衣晓被拍得彻底回神，竖起大拇指，“占老师，这么美这么仙这么贵气的感觉只有你能做出来，好厉害，超级棒！”
占亦程喜滋滋，回赞，“衣老师也很厉害，台词那么多，表演层次感又足，衣老师长得这么帅，没人比你跟角色更贴切，非常有少年感。”
“没你少年。”
“衣老师才是少年感。”
“没你好看，你身段好。”
“你才腰好细哦！”
……
无意义的垃圾话让导演听不下去了。
“江易扬这个角色的表演需要张力，衣晓你现在有种用力过猛了，有表演痕迹。角色的情感需要诠释，你试试共情下，把每一个场景每一段故事代入自己共情，试试感觉。”
共情式表演最伤人，把自己完全代入角色的真情实感中，角色容易演活，对演员来说入戏深并不一定是好事。
占亦程对衣晓投来担忧的目光。
衣晓这些天便试着沉浸在角色中，共情，现在这个剧场，没有衣晓，只有江易扬，江易扬的爱恨情仇，他爱着谁，爱在哪里，他心在何处——
占亦程观察衣晓的脸色，似乎太投入了？
“衣哥，玩会儿游戏？”
衣晓被占亦程殷勤的甜美笑容勾回现实，不忍拒绝雀雀欲试的弟弟，“这类竞速类游戏我就是玩不好！”
“是真没天赋，不过，我教你。”弟弟直白的可恨。
“占亦程，你好变态，这游戏我刚学呀，你这么虐我，在我身上找成就感是为什么？”
“哈哈哈哈——”占亦程笑得很开心，他盯着衣晓因羞恼而有了不同表情的脸，这种完美无缺的脸上，不管是怎样的颜色，都那么好看。
“不行，不行，再来一次，我们做队友，我不要跟你PK了，我们是一起的。江易扬和崔未是一对，从来都是携手打别人，崔未是不会打江易扬的。”
占亦程心情变得有点不太美好，只是因为崔未吗？
刘博导演走过来，“你们戏下多交流感情，别总打手机游戏，做些真人互动的游戏玩儿，表情和眼神都要有深情暧昧的感觉。”
占亦程从善如流，丢了手机，迅速调整眼神粘到衣晓身上，灼灼桃花，灿烂如烧。
衣晓受不了那眼神，推了他一把，“狗崽崽呀，别这样看人，怪难为情的。”
占亦程嘟嘴，对他做了个鬼脸。
刘导又说：“你们平时要喊剧中人物的名字，这样才有加深感情的效果。”
衣晓从善如流喊占亦程“崔未”。
“崔未”二公子表情管理着，不动声色，“我还是喜欢喊你衣晓，你本来就是衣晓，不是任何人。”
衣晓拍他，“剧情，演戏，懂不懂呀？崔未，崔未，崔未！”
占亦程被他认真的表情惊到，笑起来，“好好，江易扬，你好！”他甚至对他行了个剧中的长揖礼，认真俏皮。
两人对视，不约而同笑起来。
夏日渐浓，这片场的热度渐渐烈了，院中几株石榴结了果子在微风中摇摇欲坠，似在点头又在微笑。
喜欢你这般的笑，像夏日涂抹了七彩的冰淇淋，甜腻又美好。
又一场共情献祭式的表演结束，衣晓累得指头都不想动。
衣晓把头靠到占亦程的肩膀上，“江易扬呢对崔未是那种全身心的信任、依恋，发自内心不自觉的依靠感。是这种靠吗？”
占亦程拿着剧本给他扇风，冷冷道：“不是。”
“那怎么靠？”
占亦程拍拍自己的心口，又指着衣晓的心口，“心靠一起，身体靠一起只是表象。”
“嗯，是那种感情，爱的浓烈，江易扬有颗热血的心，他爱所有人，包括崔未，包括师姐师弟包括小义姑娘等等，那种宽容、自我献祭式的爱，而爱和世界不融，让他又惶恐害怕，所以虽然表面开朗自在，内心还是需要安宁的归宿，崔未便是他的归宿。”
“嗯，你信我。”
“我信崔未。”占亦程幽幽叹息，“崔未，话不多，但是深情内敛，是个靠谱的人，江易扬看见他不用任何语言动作，便能与他融为一体那种。我和崔未是天生的CP。”
占亦程沉默片刻，“我不是崔未。”他推开占亦程，“肩膀麻了。”
衣晓还沉浸在江易扬的角色中，没发现占亦程起身走了。
一旁冷眼旁观的大哥说：“他生气了。”
“啊，谁？”衣晓回神，这才发现占亦程已经走的远了，“喂，占老师你去哪里？”
酷盖回体的占亦程不理他，走得更快了。
“为什么生气了？”衣晓问大哥。
大哥甩着他的箫，“晚上回去陪他打游戏就好了。”
“游戏？好像不是游戏的事。”心思细腻的衣晓隐隐明白。
大哥说：“衣老师入戏快，出戏也快，衣老师你这戏份这么重，感情浓烈，白天年少欢脱的戏，晚上又是青年沉重的戏，我们看着都替你难受。占老师天天盯着你，应该是心疼了。”
衣晓笑笑，这些天跟占亦程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经常聊着笑着便有些生气了。
“我是不是入戏太深了？”
大哥点头，“衣老师太辛苦了些，这感情戏太用力，白天晚上日日夜夜，肯定累。”
衣晓哈哈一笑，大哥又开车。
但是，他也指出了问题，许是自己近期共情太深，太在意占亦程了，自己应该适应演戏的节奏，让自己更现实一些。他和占亦程，毕竟不是江易扬和崔未。
衣晓第二天有以前接的一个戏补拍，所以请假晚上离开了剧组，并未与占亦程打招呼，或许分开冷静对大家都好。
衣晓第三天早上赶回剧组，开机便是一场与占亦程的对手戏，两人一起去寻幕后BOSS，路遇小怪，顺带刷刷怪谈谈情，本来是很容易过的戏，但两人NG数次。
导演忍不住了，“占亦程你的表情，不动声色不是面无表情，不是冷漠，这个时间段，崔未应该是有种小雀跃很欢喜的内心戏，表情不多，但是目光却追着江易扬，默默的欢喜那种。”
占亦程咧咧嘴角，括弧甜美笑容营业性地意思意思，眼底却无一丝笑容。
导演又去说衣晓，“江易扬这个阶段是充满正义的少年，很欢乐，正直开朗，不会因为任何前路阴影而有阴霾的那种状况，衣晓你脸色太差了。”
实在是演不下去，导演让两人休息一会儿调整下情绪。
他俩一人一边走开，刘博一边扯住一个，往中间的大石头上一按，“好好坐一起，有话就说，有架就吵，吵完开工。”
“啊，好困！”衣晓吹着小风扇，撩头发。
并排而坐的占亦程耷拉着眼皮，唇角紧紧抿着，没了往日嘟嘟嘴的萌爱，脸色冰冷，他不接话。
“好热，想喝星巴克，冰美式。”衣晓半仰着头，微微张开嘴，吐着热气，脖颈露出大半截修长的弧线，语气黏黏糯糯的，就跟着夏日的热气一般。
“不是芒果西番莲吗？”占亦程眼角向衣晓的侧颜扫了扫，用道具剑在地上胡乱地戳着。
“美式不加糖，解困。”
“衣老师盛世美颜，不怕咖啡太刺激长痘痘吗？”
“占老师你要开始吗？”
“开始什么？我这是真诚的建议，你看我真诚的双眼。”占亦程侧过头，勾起唇角看着衣晓的侧脸，黑眼圈确实很重，他的目光落在他左侧眉尾的一点黑痣上，往日随着眉飞色舞跳跃的小精灵也没了精神，安静地趴着，如一朵蔫坏了的黑色玫瑰，让人心疼又难过。
衣晓举手，“好了好了，休战。”
占亦程又低头不语。
“占老师，听说昨天演戏有人热晕了。”
“我不知道，我不在这里拍。”
“咦，是在这里吧，占老师不在这里，在哪里？”
“衣老师都不看通告的吗？我不在这里。”
“我昨天没在，以为你在这里拍。”
“衣老师都不看通告的吗？”占亦程重复第二遍。
“听说是个群众演员，我还以为是小义姐，刚才特意问她，才知道她昨天没在这里拍。”
“衣老师都不看我的通告吗？”占亦程的语气已经十分冷漠，带了怒气。
“我昨天没在啊！”
“原来衣老师昨天赶场轧戏去了呀！”占亦程侧头看着衣晓笑，有点咬掉后糟牙的感觉。
衣晓收住笑容，表情管理渐渐失控，用胳膊肘撞了撞占亦程，“不是啦，我那是之前接的戏，现在补拍几场。”
占亦程笑得越发欢快，似乎对衣晓失控的表情管理很感兴趣，“衣老师轧戏呢！”说完还对着现场无处不在的摄像机笑笑，“衣老师人美事业旺，赶场轧戏。”
“占老师不要这样讲话，我们谁在片场更少？要不拿出排班看一看啦！听说衣老师最近在参加一个综艺节目主持人竞选，还有去赶场真人秀舞蹈做节目的导师！”衣晓声音越来越大，眼睛溜圆，“占老师，您老丫的才是红人，才忙呢！”
占亦程第一次看见生气的衣晓，有点不知所措，收住脾气，放软声音说：“这个哥哥仗着比我大六岁，尽欺负我。”
衣晓拍着胸脯，声音更大，“占亦程，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嘴里把我当哥哥，行为上有把我当哥哥吗？”
“就是仗着比我大，欺负我。”占亦程的声音更低更沉，带了委屈。
衣晓没来由气势就泄了，放低声音带了委屈解释说：“我这一个多月就离开了几天呀！你知道的呀，我戏接的不多，以前一直在团里唱歌为主。”衣晓眼圈渐渐发红。
衣晓素人出道，年纪偏大，团里主唱位置看似风光，却被公司打压，演艺圈路子很窄，这两年的几部戏都是靠自己争取来，一个人一个个角色去面试推销自己，尝遍辛酸苦辣。这部戏是他争取到的第一个男主角的戏，他很珍惜的。但是剧情又是非主流，游走在边缘线的本子，拍完后还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播放，有多大的收视，一切都是未知数，付出的太多，这么辛苦献祭自己，有多苦和累只有自己知道。
昨晚拍到十二点多，结束后赶两个小时车又赶飞机，天亮才赶到片场，只在化妆间眯了几分钟，就进组拍戏，状态不好难免的。
而占亦程似乎对他有很大的不满，前天就对他生气，收工了招呼没打就走了，据说跟组里其他人去吃饭，自己忙着赶去补上部戏，也没来及跟他招呼。早上刚到跟占亦程走戏，NG了他就凶他。
“刚才占老师就对我生气，很凶我，一直凶巴巴地说再来一遍。占老师，对不起，我今天状态不好。”
占亦程看他委屈的眼圈有些发红，道具剑快要被他戳烂了，“是我不对，我不该冲你发火。”
“对，是你先开始的。”衣晓眨巴眼睛把眼泪压回去，忍不住埋怨了起来，“占老师，您先凶的我。”
“您开始的。”占亦程年少轻狂，听不得别人说他不好。
“您嘞！”
“是您！”
……
垃圾话重复多遍，两人对视，忍不住笑了起来。一个明媚生资，一个甜美可爱。
远处，刘博导演笑开花，“好了，小学羊架打完了，再检查下机器，可以开拍了。”
“衣老师，我叫人给你买美式，一会儿我们争取一条过，早点收工回去睡觉。”
“谢谢占老师您嘞！”衣晓眉飞色舞，精神状态好转多了，指着刚撩开裤腿的占亦程，“占老师你这腿是跳舞受伤的吗？”
“嗯，没事，习惯就好了，每次SOLO就可能伤到，你知道我最近在争取那个台的主持人角色，面试很多东西，总要跳舞。”
“听说竞争很激烈，你有把握吗？”
“我没什么背景，但我实力强，一定能行。”占亦程小狮子的骄傲感满满，“不过这个伤不是节目摔的，是我们团要去苹果台录节目，排练摔的。”
“啊，好巧啊，我们团最近也要去苹果台录节目呢，不知道会不会碰见。”
“碰见的话，衣老师请多关照。”
两人情绪收拾好，再去拍，果然一条就过了。梦笔阁免费小说阅读_www.meng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