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一原罪：傲慢(四)
安馨要怎么形容眼前的场景呢…有无数划痕的菜板，钝掉的长刀，以及一旁童孩的肉块……女人笑嘻嘻的声音在她耳畔回荡着，角落里的男人不说话，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有那么一瞬间她挺后悔的。她没来这里之前应该大玩一下的，把想做的事情都做了，把沿街的美食都吃一遍，毫无顾忌地好好放肆一把。
也不至于现在这么遗憾。
在女人冲破玻璃的一瞬间，她就发现自己既出不了声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帮人夺门而出。
真绝望，好像被抛弃了呢。
安馨又想起之前听的一首歌，整首歌一共就三句歌词。前两句像是在喃喃自语，含糊的让人听不太清，最后在临近结束的地方大吼一句：“i dont wanna die！”
我不想死。
这话说的，谁想死？
每个人能活一次，也只能活一次。最初都是以美好开始，但最后却是以失望而归。
所以想活着，我想活着啊……
安馨深吸了口一气，咬了咬牙，向微微敞开的门冲了过去。
这是仅此一次的机会啊！
“呯！”
“漂亮的女孩子啊，给我乖乖呆着！”女人抢先一步关了门，“马上就轮到你了，急什么？”
安馨脑内那根紧绷的弦断掉了。
完了，死定了。
“她们在右排第五个门那里，听见了吗？”
“听见了！”
站在404门外的一帮人带棍带棒的，也不知道是哪棵树遭了殃。
傲慢挥手示意他们进去：“不用顾忌我面子，能把他俩卸了最好。”
杨言笑了下：“你本来也没面子好吗？”
周北冥和钟意率先冲了进去，吼了声：“你们两个把安馨给我交出来！”
这两个货无论是嗓门还是破坏能力都挺强，见人躲在里头不出来，直接把门给踹开了。
杨言和陆行澈他们紧随其后，以防万一。
“……江瑾你干什么？！我可是你母亲！！”
傲慢用两只手虚掩着自己的耳朵，佯装着听不见的样子，说：“听不清，我听不清~您大点声~”
女人气得拎着刀冲了上来：“毫无教养啊你！！”
陆行澈将傲慢撇到一旁，趁女人扑空的间隙一脚把她踹在地上，喊到：“赶紧去看看安馨怎么样！”
“行澈哥放心没事！”周北冥背起安馨，“咱快跑啊！还有个男的在里头呢！！”
傲慢闻言悄悄溜进屋内，看到了藏匿在角落里的男人。
男人看着他，缓缓了叹了口气，又抬了抬手，想了想，又放下了。
傲慢歪了歪头，刚往后退了两步准备离开的时候，男人忽然丢了个什么东西给他。
女人的尖叫声响彻整个大楼，傲慢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杨言他们拖出去跑路了。
“老哥你刚刚干嘛呢？！你不知道你母……那女人她多吓人吗！！”
“我看你们也没有啥事儿啊，”傲慢摩挲着手心里的花状胸针，“吓吓有益身心健康不知道？”
“还有！”周北冥气得头发都竖了，“神你什么沙士比江瑾，感情你忽悠我们呢？我说那话怎么那么熟悉呢？？”
“哎——”傲慢晃了晃食指，“不是‘你们’，而是‘你’，你问问他们，哪个像你一样这么憨憨？”
“……”
有点气哦。
“那咱们现在去哪？”王铭扶了下眼镜，“别告诉我咱们今天要睡楼道。”
“嘛……这个啊，”傲慢点点头，“的确是在楼道里，但是我们要熬夜，不能睡。”
“为啥？”
“因为这种情况我也是第一次见。”傲慢指指周北冥背上的安馨，“之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但都是无人生还。她算是个奇迹，”傲慢把胸针别在领口，“活着，也没缺胳膊少腿。”
杨言看着傲慢领口的花形胸针，随口说了句：“你这小物件挺适合你的，就是做工有点糙，都有点变形了。”
傲慢轻轻扯了扯胸针，反复确认它不会掉下来后，道：“那当然，我可是天生丽质。”
“……”你还要脸吗？我觉得你可能不要了，因为我都没看你洗过脸。
但是不得不承认这家伙长得确实很好看：桃花眼小V脸，虽说笑起来贱兮兮的，但倒也不影响整体颜值；要是放在学校大概就是“别看我贱，但是我很可靠”的类型。
学校……杨言叹了口气：这货大概多少岁？之前看他顶多也就20几岁，更别提现在这副稚嫩少年的模样。
那他的未来是在几岁时被毁的呢？
是十几岁？还是七八岁？甚至更早？′
深渊之下是无尽的深渊，也是拥有幸福的人一辈子也看不到的灰暗。
如果有人坠下去，那么他们就会使劲向上喊一句“别怕”，然后拼尽全力的去接住你。虽说结果未知，但这是他们唯一能给予的温柔。
所以你看多奇妙啊，有人被这世界弄得伤痕累累，却还想要温柔待人。
“那么……”傲慢开口打破沉闷的气氛，“看气氛这么闷，我就给大家讲个故事吧，关于我这悲惨而又无奈的一生。”
“我啊，之前学习可是超好的呢。”傲慢艰难的坐下，“可惜寿命不太长，刚刚考上一所好大学就死掉了呢。”
“其实如果你们观察的仔细一些就会发现这个家里只有我一个儿子，那些看起来像男孩的小孩都是女孩子。母亲一直很想要一个男孩，为此打过很多次胎。”
“起初知道的时候，我也没太过吃惊，毕竟我就是个凡人，也没办法让她们活过来。之后嘛，父亲染上了毒瘾，在一次缉毒行动中直接被枪毙了。”
“前因后果我都不想管，我只知道他死了。之后母亲就疯掉了，认为是之前的那些孩子来找她报仇，又不知道从哪儿听说婴儿喜欢新鲜的血，于是就到处采集新鲜血样。”
“刚开始用的是动物，像小猪小鸡小鸭什么的，在屠宰它们的过程中她忽然发现了一种快感，一种杀人的快感。后来你们应该也会猜到，她杀了很多人，犯了很多事。又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她成了个通缉犯，最后到了出去都不敢出去的时候，她又想到了我。”
“我当时正想把全校第一的奖状拿给她看呢，就见她拎着刀向我走来。”
“她眼睛里有什么呢……有无奈，疯狂，兴奋，以及怜悯。不过结果却非她所愿，我把她杀掉了。我很难说我当时是不是无意识的，因为我真的很希望她死。再后来嘛，连滚带爬活了没到一年后我就出车祸死掉了。”
傲慢指指胸针：“这个是小时候父亲领我逛街的时候买的，当时它还没有这么旧。它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我觉得稀奇，便死缠着父亲要买。”傲慢又笑了笑：“我磨了他好长时间他才给我买呢。”
在他讲完后好长一段时间内都是一片死寂。
怎么说呢，杨言真没想到重男轻女，犯罪吸毒，堕胎无数，以及等等不好的因素都会聚集在这一个家庭当中。
“别这样嘛，我讲故事就是为了活跃气氛的，可不是为了得到反效果的哎。”傲慢摆摆手，“剩下几天只要你们老实点，这种情况就肯定不会再发生了。所以可别再给我找事儿了。”
被隐晦提名的安馨把头埋得低低的，没敢吱声。
“那……”王铭有意无意岔开话题，“咱们还能回404那去吗？”
傲慢耸耸肩，示意他也不知道。
“这就不好办了，要不咱试试能不能回去？”周北冥将安馨轻轻放下，“毕竟没个地方住也不行。还有啊妹，你忒瘦了，等出去一定得好好补补。”
“啊？哦…”
这里其实是不会死人的，你只需要以旁观者的身份去看完这场戏就行。
可说得倒容易，任谁也不能在这种状态下还能保证没有一点动容。人都是有感情的，即使没有能力去帮助，也会心生怜悯，不过没多大用就是了。
折腾了一晚上，众人也没多大睡意，不大会儿天就亮了。
“好吧——”傲慢上楼，“今天就都解决了吧。”
杨言疑惑地眨眨眼睛。陆行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皱眉看向傲慢。
“怎么了？你们难道不想通过吗？只要原场景的人都死掉了，你们就可以通过了啊。来吧，去打开你们通往自由的路吧。”
“快啊，”傲慢又向下看了看安馨，“跟我走吧，你的噩梦马上就要结束了。难道你不希望这样吗？别傻了吧。”
陆行澈仍是没说话，就那么一直盯着傲慢。
傲慢似乎是察觉了他的目光，无所谓的笑了笑：“别这样啊，没什么。我只是想……”他指了指领口上的胸针，“快点结束而已啊。”
他看了看杨言和陆行澈，嘴角不由自主的往上勾起。
这两个人真神奇啊。
之前也是这样，给了他认为这一生中永远也不会看到的光。就算再重来一次，结果竟然也是一样。所以说你看啊，多神奇啊。
但是很抱歉，我不能抓住。我不能抓住你们给我的光。我没有那个资格。我的任务就是守在这里，欢迎一批又一批的人过来看我的悲惨人生。
真正绝望的人啊，即使见过光，也仍愿意回到黑暗当中去。
所以……
“跟我走吧。”
跟我走吧，跟我走吧。
404的门关着，看样子是不大欢迎他们，傲慢一脚把门踹开，一股令人发呕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啧，又是他的哪个妹妹遭了殃。
女人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傲慢倒不以为然，溜溜达达的进去了：“哎哟哟，您可真勤快。”
“滚，给我滚。”
“不，我就不。”
女人的面部略显狰狞，握着刀的手也紧了紧：“我说最后一遍，滚。”
“呵，如果我偏不呢？”
女人向傲慢扑了过去，举起刀就往傲慢的眼睛上刺：“那你就死吧！畜生！”傲慢侧身堪堪躲了过去，女人仍不死心，继续向他扑过来。傲慢瞅准时机一把将女人的刀夺下来：“这句话明明是我说才对嘛。”
“你！”女人气得大叫：“真没教养！把刀还我！”傲慢耍了耍小刀，刀在空中转了两圈后落在他手上：“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没教养跟你有什么关系？就算真的没教养，也是跟你学的，虫蛆。”傲慢握住刀，飞快地向女人扑过来：“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了，母亲。走好。”女人还未叫出声，脖子上就多了一把黑色小刀：“放心好了，父亲很快就会去陪您，您不会孤单的。”
动脉的血喷涌而出，溅了傲慢一脸，他倒无所谓，用袖子擦了擦就罢了。血流了一地，血水沿着女人的轮廓蜿蜒而下，像一条条鲜红淬毒的小蛇。
杨言惊得说不出话来。
不止惊于傲慢脱口而出的“虫蛆”，更令人吃惊的是他动作的熟练度，简直就像每天都重复的一件小事一样……
“我当然会死啊。”
“你们又不是第一批来的人。”
……
这地方可真是个炼狱啊。
“父亲？父亲呀~快出来陪母亲呀~”小刀在傲慢的手指间窜来窜去，让人找不到那束银光到底在哪：“快出来啊，快快快快出来啊~”
傲慢走进房间，后脚踏进去前还特意用刀划了一下门：“我不太喜欢捉迷藏，所以您快出来吧。再说父亲您这么大个人了还玩这个，嫌不嫌害臊。”
衣柜的门轻轻响了一声，一个干瘦的男人从里头跳了出来。
“……来吧。”
傲慢面无表情的把刀插进男人的胸膛里时，男人有意无意的抱了他一下，继而咧开干裂的嘴角，微笑着说：“对不起，晚安。”
傲慢闭了闭眼，在心里默默地念叨了两句话：
晚安，父亲。
晚安，母亲。
夜晚的星星陨落了，坠到了大海里；海以最温柔的方式去吻抱它——
无憾。
“你们当中谁来了结我一下吧？”傲慢走出房间，将刀钉在桌子上。
“什么？”
杨言睁大了眼，“你说什么？什么了结你？这样难道还不够吗？？”
“我是原场景中最后的人啊……快点吧，你们走了，我也解脱了。”
“只剩下四五天了，”陆行澈把杨言拉到背后：“就算我们不杀你，你也就只有四五天时间了，我们熬得起。”
王铭，钟意，甚至安馨都点点头：“熬的起，熬得起的。”
“只剩下四五天了？”杨言想了想。“那么这几天，就请你好好享受生活吧……江瑾。”
“那……”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傲慢的脚上和女人的血上。
“从现在开始，就叫我江瑾吧。”
“各位，请多关照。”梦笔阁免费小说阅读_www.meng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