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第章 第五十五章
chater55
飞机降落上海虹桥, 是夜里十一点,距离昭县已有几千公里,这是祁正走过最远的路, 也是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 城市与城市, 差距如此大。
这是她生活的地方。
与他的想比, 两个世界。
他搞明白她那些优越感从哪儿来了, 水土不同,风气不同, 生活环境不同,她过惯了这样的日子。
哪怕踏上这片寸土寸金的土地, 祁正仍然觉得没什么, 人类创造城市,又反过来心生卑微, 畏惧城市。
毛病。
苏池的房子两室一厅, 地方有点儿远,但胜在交通方便。她给祁正收拾出来一间房,给他交代了一下附近的地铁站和公交, 道“等我忙完这几天, 带你好好转转。”
苏池的公司是搞旅游业的, 旗下承包的景区只针对私人开放, 都是些大客户。马上要春节了, 工作量繁重, 各方面都得加紧管理。
祁正说“你忙你的。”
苏池一听这话, 反问“那你跟我说说,你准备忙什么”
祁正“旅游。”
苏池说“需要我联系人给你安排行程么”
祁正安静半刻,面无表情。
苏池冷笑着“哼”了一声,食指冲他点了点,“在我眼皮子底下,你给我安分点。”
她的担心不无道理,祁正这人,搁哪哪不太平。
他把背包扔床上,淡淡道“你想多了。”
“我哪敢小瞧你。”
苏池确实不能小瞧祁正,他只安分了一天,第二天晚上,她加班不回来,祁正便正大光明地出门了。
丁遥朋友的酒吧新开业,她过去帮忙撑场子,驻唱台上唱了几曲,酒吧进来一人,径直走到舞台旁。她一曲毕,唇角勾起来,似笑非笑从台上下来。
“还真来了”
丁遥走向旁边的沙发,一行人都目光好奇地看着她身后的男生,面生,从没见过。她捞过烟盒,自己叼上一根,给祁正递一根。
祁正没伸手,“她人呢”
丁遥也不恼,慢悠悠收回去。“我不知道。”
二十分钟前。
手机在黑茶几上震动。
“打好几个了,谁啊”有人凑热闹。
丁遥饶有兴味地看着屏幕上的名字,然后比了个“嘘”,接通。
祁正上来就带着火,“你们手机都是摆设打了不接。”
“谁们”
“你和你那朋友。”
你那朋友。
丁遥被这刻意而生疏的称呼弄笑了,“我那朋友不是不接,是换号了。”
祁正那边足足沉默了半分钟有余,他发现是一回事,亲耳听到是另一回事。
“你让她接电话。”
“你找她啊。”
他俩的后续,丁遥了解的不是很详细,但夏藤两次主动打电话她是知道的,一次比一次颓她是知道的,祁正说不要就不要的态度她也是知道的。
丁遥不免替夏藤带点儿气,“想找直接过来找呗,打电话有什么意思。”
没想到,她就这么一说,他还真来了。
小县城里一身轻狂的少年,杀到城市,还是气势逼人。
丁遥说完“我不知道”,祁正脸就沉了,“好玩么”
这是生气了,丁遥能看出来。
“我真不知道,她这几天忙,我们没怎么联系。”
说实话,直到祁正出现的前一秒,她都没把那通电话当回事,她以为他们俩已经玩完了。
可是他这么一来,只身一人,真就从那个十万八千里远的小县城追过来,丁遥再看他,突然觉得,他们不会就这样结束。
“我要见她,你把她叫来。”
“大爷当惯了说叫就叫”丁遥晃着酒杯,“不要说你,我都见不上。”
祁正无动于衷“你欠我个人情。”
这话当时确实是她说得,祁正拿来威胁的恰到好处。
他执意亲眼见夏藤,不为别的,他是害怕。
她的同行死了,这件事搁在普通人心里都有阴影,何况她。
她就那么点承受能力,他害怕她再被这么刺激两下,人就垮了。他可以忍受生活里没有她,但不能忍受世界上没有她。
丁遥拗不过他,自己说出去的话就得说到做到,只能点头答应,祁正要到答案,多一秒都没有留,转身就走。
夏藤今天举行记者会,这是事件后的首次露面发声,听说会场那边来了各大媒体的记者。一个演员,周边新闻比作品名气大,已经说明了她的某种失败,她实在不知道经纪公司为此兴奋个什么劲。
化妆间整理妆发,夏藤要求一切从简,还是被按在椅子上折腾了三个小时。
造型师企图给她卷波浪时,夏藤忍耐也到头了,手挡开那支卷发棒,“行了。”
造型师一脸茫然,经纪人暗暗冲她摆摆手,不弄就不弄,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夏藤只身往外走,佩恩跟着,提醒她“还有一小时就要去会场了。”
“我透透气。”
“可是”话说到嘴边,佩恩知道她听不进去,不敢太逆着她来,“那就在附近转转,你别乱跑了。”
夏藤只是走,没有回答。
她穿上外衣,挂了个口罩,去楼下咖啡店。
咖啡店已经对他们公司的艺人见怪不怪,夏藤坐在旁边等,接到了丁遥的电话。
楼顶。
这是公司对面的一栋楼,都是些独立工作室,分布在各个层,有电梯可以直达最高层,再上节楼梯,就可去楼顶观景。这是曾经丁遥来找她玩时,二人偷偷发现的地方。
公司地处这一块片区尚算安静,高处只闻风声,和楼下一瞬而过的车声。
夏藤把口罩摘了,放进口袋里。
丁遥过去,给了她一个完了再跟你解释的眼神,先退了出去,把通楼顶的门关上。
许久未见,祁正就这么出现在她眼前,夏藤的血液随着风翻滚了一会儿,很快趋于平静。
上次他们也是这样共同立于高处,那时候心比天高,感觉全世界踩在自己脚下。
如今,背景是直入云天的高楼,巨大的城市背景下,他们渺小的不堪一击。
她不开口,也不往前走一步。
她穿得很薄,大衣被风吹起,里面是一条灰白的纱裙,嵌着亮钻与银丝。光腿,高跟鞋,堪堪卡在细瘦的脚踝处。
她化着妆,那种经得住闪光灯与高清镜头的妆,清透而大方,皮肤上一丝瑕疵都找不出,睫毛根根分明,腮红添气色,唇瓣殷红。
如果不是那双眼睛,祁正如何把她和昭县的夏藤重合在一起。
她就像全身一针一线都由名家打造的工艺品,哪怕被禁锢在橱窗里,世人感叹她的美,就够了。
和她比,他显得灰头土脸。
祁正从高台上跳下来,他也没有走向她,他们隔着一段不长不远的距离,谁都没有更近一步。
“你,还好吧。”他先开口,问得别扭。
其实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陌生,陌生,到处透着陌生。她也一样。
夏藤有很多委屈想跟他说,如果在她还肯找他的时候,他问这么一句,她会好受很多。
她知道,他说那些话,想刺激她是真的,想放弃她,也是真的。
夏藤说“怎样算好,怎样算不好。”
她洗清名声是好,可是她高兴不起来。
他来找她,是迈出了多大的一步,丢下了多少面子和骄傲,她也知道,可是她高兴不起来。
好像都不期待了。
熬过那段最苦的日子,掰着指头数过天亮要几个小时,几乎偏执的想听过他的声音她的神经终于变得麻木,万事不过如此,没什么值得期待,没什么值得欣喜,也没什么值得痛苦。
他们说,所有的事情都是这样的,会过去,被忘记。
夏藤很累,前所未有的累。
祁正看她闪闪发光的裙子,说“等会有活动”
简单的一声,“嗯。”
他点头,“那去吧。”
夏藤转身去推门。
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扬起她的发丝和裙摆,他这才发现,她一直站在门边,没有向他走近一步。
她做好了随时离开的准备。
一种无力感疯狂蔓延,袭遍全身,祁正浑身发冷,他在这一刻意识到,那个眼里有光的夏藤,已经死了。
是万人促使,里面有他的一份。
“你就没有话想跟我说”
他着急了,冷风呼啦啦地吹,吹红了他的鼻尖和耳朵。
夏藤一手搭上门,她好像认真想了想,然后回答“没有吧。”
祁正却不想听这个答案,“那你给我打什么电话”
“那个时候想打。”她不回避问题,实话实说,气氛就变得残忍。“后来,你不想接,我也就没打了。”
“那次是乔子晴自己接的。”
“你不用解释,她接也好,你接也好。”她很平淡,“过去就过去吧。”
祁正还在固执那个问题,“我以后不让别人碰我的手机。”
夏藤叹了一口气。
“祁正。”
他捂耳朵。
她说的很快,“就这样吧。”
来不及,还是听见了,他呼吸声加重,“你什么意思”
“和你一个意思。”夏藤说,“你不想哄我,我也不用你哄了。”
他像被刺了一刀,疼得说不说话。
她垂下眼,“我走了。”
祁正死死盯着她的背影,盯得眼睛发红,拳头捏的骨节分明。他突然笑了一声,“你真牛逼,夏藤。”
夏藤背影停住,没有回头。
“次次都是我打脸,脸都快给我扇肿了。”
“两个电话就能让我跟狗一样追过来,你真的厉害。”
“也是我够贱,你不拿正眼看我,我他妈还要一次次舔着脸找你。”
夏藤扶住门的手摔下去,她忍无可忍,回头,“祁正,你以为只有你会说难听话吗”
“那你想说什么说啊,我听着。”祁正的声音在风里,透出些许的歇斯底里,他的耐心也到头了,“说啊”
夏藤被他这一吼,水汽瞬间漫上眼睛,“我没有找过你吗我回上海第一天晚上”
“你闭嘴吧。”祁正冷笑,“你的找我,就是用得上我的时候打个不明不白的电话,回又回不来,还希望我乖乖在昭县等着,夏藤,我不是你养的狗,我他妈脖子上没挂着你名字。”
事已至此,根本没办法沟通。
“你总是这样,什么也不听我说。”她轻轻颤着,“你以后别来找我了。”
“没有以后,有这一次就够了。”
祁正气得发抖,食指指向她,“我告诉你,我他妈再为你这种人不要脸一次,我祁字倒着写。”
“那你就滚啊”
夏藤情绪也崩了,气得耳根一片红,她受够了。
“滚的干净利索点,不用次次打脸还要跟我汇报,我不想听”
两双腥红的眼,一双比一双狠。
安静了半分钟,像半世纪。
祁正点头,一字一句地看着她,说
“夏藤,你这辈子别让我再看见你。”
年轻时候的发誓,总是那么毒。
祁正摔门而去,外面的丁遥一直听得惊心动魄,她上去楼顶,夏藤全身失去力气,像被抽了骨架,瘫软在地上。
和祁正的最后一面,用掉了她所有的力气。
也正式和那段充满独占和偏执的感情,告了别。
那天,夏藤把事先准备的发言稿反面扣在桌子上,上去只用了三分钟,宣布暂停一切演艺活动,退出娱乐圈。
底下一片哗然,经纪公司满脸震惊,想找人上去救场,夏藤已经起身离席。
任人们怎么高呼她的名字,镜头如何追随,话筒如何紧跟,她都没有回头。
推开那扇紧闭的大门,身后的“名与利”,世人的疯狂,从此与她无关。,,,, ,,,,梦笔阁免费小说阅读_www.meng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