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沈时阑的眼睛落在映晚如花的笑脸上,默默偏开,盯着一旁的花瓶,低声道:“是。”

    望着他俊逸的眉眼,太后深深叹口气,端起手边的茶水,感慨不已:“哀家同你一样不喜欢苏家,但玉如那丫头是个好孩子,温婉贤淑,娶来做太子妃做皇后,都是极好的。”

    沈时阑只不说话,神色愈发冷淡。

    太后侧头:“还有陈家的那丫头,哀家瞧着也不错这些姑娘心里都惦记着你,你好歹瞧瞧,别一杆子打翻一船人。”

    她絮絮叨叨的,沈时阑却总不说话。

    太后只得摇了摇头,“罢了,不说这个了,你今儿一早就过来,所谓何事?”

    沈时阑道:“母后冥诞,我欲在宝华殿行法事。”

    言简意赅,太后点头:“应该的,届时请护国寺的大师来为她超度。”

    她顿了顿,半晌又道:“算起来,若她还活着,今年恰是四十岁,是个大日子……”

    沈时阑垂眸。

    “让后宫妃嫔和命妇们都入宫参拜吧。”太后一锤定音,“她是皇后,理当如此,皇帝那里哀家去说,你盯着点儿下头人,别让他们偷懒。”

    沈时阑却拒绝了,“不必。”

    他难得说那么长一段话:“皇祖母,母后仙逝多年,并无人记挂着她,她在天之灵也不会记挂旁人,何必难为彼此?”

    太后悠悠叹息一声:“阿阑,难道哀家不晓得真心实意吗?难道哀家还盼着他们真心实意悼念你母后?还是说哀家想着她们真的痛哭流涕?”

    沈时阑张了张嘴,没有出声。

    太后的心,他如何不懂?她全是为了自己好,可……母后就是母后,怎么能被自己利用呢?

    “不管她们心里怎么想,哀家是要告诉她们,你才是皇太子,你的母亲是皇帝结发合卺的妻子,是皇后,你是皇帝最尊贵的儿子!”太后语重心长道,“让她们都知道,该跟着谁走!”

    沈时阑低眉:“这些并不重要。”

    “怎么不重要?”太后无奈指着他,“哀家知道你有本事,能稳住储君之位,谁都抢不走你的,可老二他们的心思你难道不懂吗?”

    “懂。”

    “那他们私底下拉帮结派,勾搭了多少官员,敛聚多少钱财,你知道吗?”

    “不足为惧。”

    那点子小动作,的确不足以被看在眼里,若非皇帝心疼几个儿子,按着不许动作,沈时阑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他们。

    太后无奈摇摇头,见实在说不通他,干脆找起外援来,看向一旁安安静静的映晚,“映晚丫头,你觉得该不该让人来宫里祭拜先皇后?”

    映晚沉默片刻,没有刻意去讨好太后,反而顺从自己的内心,低声道:“我觉得不该。”

    太后惊愕地看着她,“为何?”

    “我亦父母双亡。”映晚道,声音愈发低沉,“这些年来嘉陵属臣心里早没了他们,我想若他们假惺惺出现在我父母跟前,我父母会和我一样,感到恶心。”

    她说的不太好听,“太后娘娘,祭祀也好,祈福也罢,不在于人多,只在于一个诚心,人再多,若是缺少诚心实意,还不如太子殿下一个人来的痛快。”

    “我想,先皇后逝世许多年,太子殿下的心情,应当与我差不多。”

    太后张了张嘴,望着沈时阑,问他:“阿阑,是这样吗?”

    沈时阑的手放在桌子上,骨节分明的长指捏着一只茶盏,素白的瓷器映着手,分外好看。

    他缓缓张口,说出一个字:“是。”

    他的眼神落在映晚身上,幽深不可测。

    太后呆呆坐着,脸色越发难过,像是没想到会得到这种答案。

    映晚亦心情低落,提起早逝的父母,很难有人不伤心。

    只是看着太后伤感的面容,她又默默盘算起主意来。这话说的太狠,该不会得罪太后吧,总要想个法子补偿,别让太后记恨她才好。

    “太后娘娘的心思,映晚亦猜得到一二,若要达到震慑的目的,并不只一条路可走。”

    “你有别的法子?”

    “法子是有的,就是可能会让有些人面上不好看……”

    “哀家不在意这些,老二他们最近有些飘了,动作频频,一个个心比天高,被皇帝惯的不知道自己属什么,哀家就是要敲打敲打他们!”

    映晚低声道:“太后娘娘办一个宴会,请各家的原配夫人和嫡女前来,继室之女和庶女不许来,旁人自然就……”

    旁人自然就懂得太后的意思了。

    就是那些继室夫人们可能不大舒服。

    太后低头思索片刻:“是个好法子,容哀家好好想想。”

    沈时阑只得道:“皇祖母,不必如此。”

    他叹口气:“孙儿会在前朝敲打他们,皇祖母不必操心。”

    “这事儿你别管。”太后摇摇头,直接堵死他的话,“前朝的事情就罢了,这座后宫如今也不大安宁,皇后一天天的只想着打压妃嫔,蒋贵妃仗着宠爱横行霸道,纵的老六更是纨绔不羁,至少也得敲打敲打她们。”

    沈时阑的目光转向映晚,示意她劝说一二。

    映晚移过头,只做没看见。她已经解过一次围,还不知道太后会不会记恨自己,才想法子补偿,若再拦一次就没未来了。

    虽然她首要目标是沈时阑,可现下太后才是她的保护/伞,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得罪!

    映晚偏头,留了个侧脸给沈时阑,好看归好看,意思却摆的明明白白。

    沈时阑迫不得已,只得自己张口:“皇祖母当颐养天年。”

    “哀家惦记着你,只有你好好的,哀家才能颐养天年。”太后直接道,“你这个孩子总是报喜不报忧,不管前头惹出多大的祸端,总告诉哀家不碍事,哀家还能不知道吗?”

    “老二趁你去嘉陵的时候,联系了好些高官,还顺势帮皇帝批改起奏折来,野心勃勃的样子谁还看不懂,若不敲打敲打谁知道哪天会不会爬到你头上来。”

    “孙儿并非无能之辈。”

    “你再有本事,挡不住人家前朝后宫的吹风,还有个阿沅撒娇邀宠,这母子三人是铁了心要分一杯羹”

    “哀家不帮你,看着你单打独斗,心里就好受吗?”

    沈时阑沉默片刻,终于被说服了,“好。”

    太后赞许点头:“这才是好孩子。”

    映晚笑着转回头,星眸灿烂,明媚又得意,灵动似一池春水,流光漫漫,美不胜收。

    沈时阑唇角动了动。

    映晚又似乎想起什么似的,笑着看向太后:“太后娘娘,明儿我恐怕不能来为您抄经了。”

    “怎么?”

    “安王妃邀我去赏花。”映晚眨眨眼。

    太后顿悟,“也好,安王府的赏花宴有好些小年轻,都是你这般年纪,刚巧能玩在一处,你谁都不认得,去见见人才好。”

    她招手令一旁的侍女过来,“前儿说给你几个嬷嬷也忘了,先将簌簌给你使着,好些命妇都认得她,会给你面子的。”

    映晚受宠若惊,连忙起身下拜:“多谢太后娘娘恩宠,映晚……映晚……”

    “别客气了。”太后摇手,“并非全为你一个人,宫中拎不清的人太多,怠慢联姻的郡主,哀家总要看着点儿。”

    换句话说,就算来的不是映晚,而是旁人,她一样会给侍女。

    可映晚还是感动的,给侍女是一回事儿 ,太后亲自指的贴身侍女又是一回事儿,总归太后还是待她好的。

    看着她欢喜的笑颜,太后又是没头没尾一句:“真像……”

    映晚抬眉看她。

    太后却摇摇头:“起来吧。”

    映晚没有追问,心里却打了个结。像?像什么呢?或者说像谁?为何太后总是不直言呢?

    太后无意多提,只道:“映晚去抄经书吧,阿阑过来陪哀家念佛,待用了午膳再走。”

    浓郁的檀香燃了一支又一支,午膳后,沈时阑和映晚一同从慈寿宫走出来,顶着炎炎烈日,走的也慢腾腾的。

    映晚小声道:“太子殿下……”

    “嗯?”

    “昨日我送你的礼物,你打开看了吗?”

    “未曾。”

    “哦。”映晚失落地应了一声。

    “有事儿?”

    “是这样的,我昨儿回到绛芙轩,发现头上的珠花少了一朵,不知道是不是落在盒子里,想问问太子殿下。”

    沈时阑沉默片刻,脸上闪过一抹疑虑。

    过了半晌,却道:“没有。”

    映晚:“……”

    “殿下不是说没打开看吗?”

    沈时阑一时哑口无言。

    两人面面相觑,沈时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映晚好脾气地给了台阶下,“殿下不如带我去找找,珠花虽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对女孩子的名声还算要紧,不能平白无故落在外头。”

    她的要求合情合理,沈时阑张了张嘴,亦无法拒绝,只得应了,带着她回东宫。

    东宫还是昨天的模样,换了个守门的侍卫,却比昨儿那个更加凶神恶煞,戾气冲天,跟他比起来,昨天那人都称得上是和蔼可亲了。

    映晚还没靠近就被吓到了,下意识朝着沈时阑走了走,靠在他边上,身体有些发抖。

    沈时阑低眸看她。

    映晚手指微颤,还要强行道:“殿下怎么不走了?”

    沈时阑道:“你怕什么?”

    特别真实的困惑。

    映晚颤声道:“我没有怕啊……”梦笔阁免费小说阅读_www.mengbige.com